八、认祖归宗

　　“哎大妹子，我们就过来看一看，看一看就走。”老两口反而往院子里走。

　　“我说你们要不要脸？给我走，永远不要来。”岳何氏急了，说话也绝不留情。

　　“妈，怎么了？”大囡要出嫁了，正在屋里偷偷学着化妆，听见门口有喧华声，赶忙拿纸擦了擦嘴唇，又擦了擦眼角，出门去看。

　　门帘一掀，她望向来人，惊呆了……

　　那个男人的身材不高，一身洗过许多次有点发白的中山服，脚上穿着胶皮鞋，圆圆的脸，大大的肿泡眼，和大囡的眼睛简直一样；女人在她身边却并不显得矮小，上身看上去甚至有点胖，腿部却很细，和大囡的身材简直一样。

　　“娃啊……”女人也反映很快，一眼认出这个是自己的孩子，马上要哭。

　　岳何氏一急，跺着脚喊道：“别哭了，你们来是什么意思？我们闺女要出嫁了才来，她生来就是老岳家的人，和你们家没有半点关系，当初不是说好了吗？”

　　大囡明白了几分，在震惊中突然不知道怎么办，怔立在门口。

　　那个男人走到大囡面前突然跪下，扯着嗓子喊道：“娃啊，当初咱家不得已才把你送出去的，我要是不穷，养得起你，怎么可能把你送出去呢？”一把年纪的老头说完居然就要呜呜哭起来……

　　女人挣脱岳何氏的阻拦也要跪下，大囡一转身进了屋，把房门栓一拉，一伙人都被拦到了外面。

　　老两口也不哭了，站起来，先转头看看岳何氏，又相互看看，索性找个地方坐下来，似乎抱着没结果就不离开的心思，而且做好了迎战的准备了。

　　岳何氏无奈，也找个地方坐下，等着老岳下班。

　　夕阳西下，远处传来孩童的嬉闹声，家家户户的屋顶开始升起了炊烟，陪同着狗吠声，鸡叫声，老岳领着佑生神采奕奕的泛起在家门口。

　　“妈，他们是谁？”佑生问道。

　　“妈，怎么不进屋？”长英也从老岳身后冒出了脑袋，好奇问道。

　　“是啊，咱家这是……来客人了？快让进屋啊？”老岳奇怪的看着几小我私家。

　　男人反映最快，一个箭步上前拉住老岳的手：“大兄弟，这儿多年未见，还记得我吧？”

　　“你谁啊？”

　　“我是那个……”老头转头瞅瞅屋里，说道：“那个上领乡的，当年……我的娃不是送你了吗？”转头又瞅瞅屋里。

　　“你的娃？你是……”老岳懵了，这小我私家说的是什么意思啊？不亏是教书先生，脑筋很快就转明白过来，难道他们是当年不要孩子的爹妈？现在看孩子长大了又要认回去了？老岳还算沉稳，不动声色发问：“你们干什么来了？”

　　“我们过来看看，究竟是亲生的，这么多年……”

　　着实生气，他们还美意思，老岳忍不了了：“哎，我说你们有没有诚信啊？孩子我从小养到大，你们捡现成的来了是吧？再说当初明白讲过今生不晤面，不能认，告诉你们，不行能，你们快走吧！”老岳往外轰赶着客人，岳何氏也起身送客。

　　“年老！”男人拉着女人又扑通一声跪下，“我们当年也是迫不得已啊，现在老伴儿想孩子，整天哭，我们就算过来看看，也不行吗？”

　　“不行，走，走，你们这是故意捣乱的！”岳何氏骂道。

　　四周越来越多的大人、孩子朝这边走来，来者哭喊声越发大，心情到位了，眼泪没到位，都在干嚎，一副不行就不走的姿态。

　　老岳爱面子，无奈之下，怒喊：“进屋再说。”脸色铁青进了屋。

　　大囡不知何时已经拉开了门栓，老岳轻轻一推，众人随之跟进屋去。书平回家后看见乱糟糟的人群围在自家门口，一声不响进院把大门一关，全挡在了外面。

　　“这孩子，天天什么态度，怪不得她妈总说她。”

　　“是啊，这脸色像我们也欠她的一样。”

　　“啧啧，真是！”

　　一群总闲着没事爱嚼舌头的妇女纷纷表达不满，书平不理，耳朵自动塞上了棉花，开始屋里屋外的找活去干。

　　热闹看不成了，人群徐徐散去了。

　　大人们屋里开着会，孩子们拿着小板凳搬到后院写作业，书平往灶里添柴，先熬着猪食，然后再去喂。过了一会儿，大囡从屋里出来，坐到了书平旁边，好半天没有说话。

　　书平去看大姐，发现她眼睛红红的：“你怎么了？”

　　“没怎么！”

　　平时只有自己哭的时候，什么时候看见大姐哭，她停下手里的活，适才听人群议论时已经知道了或许：“那你计划怎么办？回去吗？”

　　“回哪儿？这才是我的家！”大囡说道。

　　“那哭什么，甭管他们。”

　　“我不管他们，只听爸妈的！”

　　“你过两天就结婚了，到时候会有自己的小家了，就把这些当做都和你无关的。”书平想想自己，似乎也一直这么期待着。

　　很晚的时候，老两口终于走了，临走的时候，还带走了点钱，被老岳送出门外，大囡没有去送，偷偷的在窗户后面看了一会儿，似乎从内心深处斩断了某种期待。

　　岳何氏看见老岳回来不满的说道：“这俩老工具就是为了钱才来的，听到我们大囡要出嫁，有彩礼钱，就过来要钱，认祖归宗是假，要钱才是真，呸……老工具！”

　　“好了好了，再也不会来了，大囡不会认他们，来也没用。”老岳劝到。

　　“当初就听说他们生了好几个女娃，最后为了要个男娃，才把大囡送人的，哪里是因为养不起，骗的咱女人哭，唉，养恩大于生恩啊，只是大囡会不会懂啊？”岳何氏照旧担忧。

　　“懂，大囡最懂事！好了，过几天要出嫁，咱们风风物光的嫁女儿就行，羡慕死他们。”老岳慰藉着老伴儿。

　　几日后，大囡换上了嫁衣，做了新娘，男方用上了其时最流行的小汽车接人过来，在村里简直不能太风物。

　　岳何氏送了许多妆奁，看着女儿上车，内心突然涌起了不舍的感受，看着大女儿徐徐远去，一小我私家发呆坐了很久。似乎人这一生就这么大的任务，生儿育女，送一个出嫁，像送一个小鸟离巢远去，再送一个女儿出嫁，再给儿子娶媳妇，忙着子女的一生，生命或许就是这样子吧。

　　书平一小我私家坐在后院，看着乡间的小路上入神。路上远方牧羊的人赶着羊群在路上徐徐而行，时不时有英气冲天的摩托车开过，寂静的大地似乎也随着震动，早春已过，嫩绿的新鲜气息笼罩着远远近近的大地，在见暖的东风中，似乎也埋藏着万物如轮回般生发又懈怠的寥寂。

　　大姐已经在鞭炮齐鸣中坐上时尚的小汽车被接走了，她终于走进了新的生活，有了属于自己的小家，今后的生活可以任意描绘，而母亲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了，虽然渴望独立，渴望远离，但是前路迷茫，今后自己的路会走向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