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仓彧骑在马上,转头看向喜轿,看这十里红妆,耳边轰鸣的欢呼声,那原本是他允许给另一个女子的,厥后怎么就变了呢。那胸口突然而来的刺痛,让他忍不住捂住了胸口,连心脏都忍不住提醒他他他到底失去了怎样的一个女子。他徐徐放下手,勒紧马缰,他不会忏悔的,也不能忏悔,向前才是路,退却只能是赴汤蹈火。
“王爷。可是不适?”看出他的不适,护卫贴近他小声问道。
“无事。都查妥了?”
“王爷放心。不会有错漏的。”
“仔细些。”
“王爷,我们是不是有些太过小心了?”
“她不会骗我的。”她那样骄傲的人,肯提醒他就已经是极限了吧。
“可是到目前为止,王府我们都排查了三遍,所有进出的也都仔细核查过,并没有异常。”
“没有异常有时候才最可怕。”
“那?”
“小心些总没错。让底下的人多注意点。”
“是。”
“去,再去查查,一定要一个,一个,仔细的查,尤其是府里。”
“是!”
乾仓彧看着风吹落的花瓣,突然想到那年桃林下,她在他身前笑时那漫天的花雨。谁说今生再不会有呢?谁说他的太阳就必须落下?只要他能登上那个位置,她就可以属于他,他可以给她想要的所有的一切,一切就可以回到最初的模样,谁说鱼与熊掌不行兼得,他都要!
“小姐,你在想什么?”
“你说现在这个时辰,他是不是已经迎亲了?”你说那边是不是真的十里红妆?悦目吗?热闹吗?
“小姐是在,想三殿下?”
“是啊,没能去喝他的喜酒,照旧觉得有些可惜。”
“他的喜酒有什么好喝的。”
“一眨眼就那么多年了。初夏,你还小,你不懂。”
“我不小了啊。”
“可是你的心总是长不大啊。许多事,本就是没有对错,没有该不应,要不要的。”
“那有什么?”
“只有想不想。”因为想要,才会奋掉臂身的去争、去夺、去抢,你看,乾仓彧是这样、云赪燚,也是这样。
“可是总有是非曲折啊。”
“傻瓜,人,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论是非的。”
“你看今天我从这个角度看这座山,觉得它陡峭异常,明日我从那边望去,又觉得它平坦舒缓。横看成岭侧成峰,本就是没有牢固的。更况且看的人还纷歧样。”
“……这么说,又似乎很有原理的样子。”
“我一直都很有原理啊。”
“都是歪理。我的好小姐,快下来,云初做了千雪糕呢。”
“搁那吧,我一会再吃。”
“小姐似乎很是喜欢这秋千呢。”说着将手中的吃食放在一旁的石桌上。
“是啊。因为荡的特别高啊。登高望远么。”
“登高不是爬山么,这里这么多山,也不见小姐去爬。”
“我懒啊。”
“横竖你总是有原理。”
“初冬可回来了?”
“还没。哎,这不是回来了,初冬!”听到初夏惊喜的声音云姕烑转头望去,风吹散了她的发,那一朵卡在耳边的花便徐徐飘飞了出去,徐徐随风飘向山谷,那画面真美,美到初冬这一记就是一生。
“回来啦。”
“嗯。”
“就今天了吧,我们吃个团圆饭吧。”说着看向远方,真好,终于要结束这出闹剧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伉俪对拜!”乾仓彧低着头,久久等不到劈面新娘的叩拜,下意识的察觉到了差池,还来不及说话,新娘竟是一把掀开了盖头,一刀竟直刺他的心脏,他抬头看着那张脸,那是一张极其陌生的脸,现在却挂着讥笑的笑意。他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的刀,踉跄着倒退一步。
“有刺客!”
“护驾!”
“抓刺客!”
杂乱的局面,尖叫声,嘈杂声困绕着他们,她却傲然的立在原处,一身红衣,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可能不会在世离开这里,她也没计划在世离开,故而当她被团团围住的时候,未曾惊慌,反而还带着丝丝笑意,可是当她看着乾仓彧徐徐站直的身体,看着他徐徐拔出胸口的刀,随意的扔在了地上的时候,她的心情是惊愕的、是不行置信的。
“你怎么…”
“怎么没事?你以为我认真是一点准备都没有?”
“你穿了金丝甲?你居然在大婚的时候还穿着金丝甲?”
“可不是么。我居然穿了,否则我就去鬼门关报道了。”
“你很智慧,不外可惜。”他伸手摸着胸前的软甲,这照旧许多年前她派人送来的,说是云将军偶然得之。现在居然救了他了命,焮楽,你看,冥冥之中注定他命不应绝。
“说,严芝灵在哪!”
“在鬼门关等你。”说着手中长剑脱手,一时间,原本热闹的大堂变得杯盘狼藉,招招致命又招招被制,她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却仍不愿束手就擒。
“谁指使你来的?说出来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聒噪!”
就在这时,兵部尚书似乎是听闻这边出了事,带着侍卫赶了过来。
“殿下没事吧?”
“无事。”
“说,我女儿在哪里!”
“呸。”说着瞅准一个空档,一剑刺向兵部尚书严宇靖,堪堪被他的护卫盖住。几番鏖战终于不敌,被乾仓彧的护卫抵住了喉咙,她却笑了,狠狠一划,血喷溅而出,染红了那片地,乾仓彧面无心情的看着躺在地上的女子,不知在思考什么。
“贤婿。”
“岳父大人。”
“别扯这些虚礼了,赶忙找人吧。”
“岳父说的是。”
“灵儿被偷换,一定走不远,肯定还在王府里。来人,给我搜!”
“这…殿下!”武山盖住了刑部的人,看着乾仓彧等他下令。
“贤婿,找人要紧!”乾仓彧看了眼他,犹豫了下,点了颔首。
“岳父大人说的是,武山,你带人一起去。”现在他还需要她!
“是。”
“贤婿先和我去招呼客人吧,这乱的…哎。”说着背着手走向前面,乾仓彧看着他的背影不自觉的皱了皱眉,他总觉得有哪里差池却说不上来,心里没由来的有些不安,脚却照旧先跟了上去,究竟这会儿前面另有一堆看笑话的人等着他。
“诸位,真是失礼。不外是个现在,不打紧不打紧。”
“正是,还请移驾先随我去用膳吧。”
“这…”众人面面相觑,这婚礼上抓现在的照旧头一遭,众人还真是有些尴尬。
“诸位请吧。不要扫了各人的兴。”
“不敢不敢。”众人正要随二人去往前面用膳,便见一侍卫急急赶,道:
“大人,欠好了!”
“放肆!”听到欠好了这几个字,乾仓彧心里咯噔一下,来了!这不安的感受原是在这里等着他呢!
“大人,小姐找到了!”
“那还不请灵儿过来,这礼还未成…”
“可是…”预感应他接下来的话不是好事,乾仓彧立即打断了他的话。
“武海,还不带下去!”
“慢着,严宽,莫不是小姐受伤了?”
“岳父大人,我们照旧先…”
“小姐没事,但是三殿下府里发现了龙袍!”
“放肆!”乾仓彧顺手抄起一边的茶壶砸在那人脚边。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行以乱说。”
“……”众人纷纷恨不得自己的耳朵聋了,居然莫名其妙的卷进了这天家的夺位之争中,简直倒了血霉了。四下张望了下,没见到桑家、云家的人,人家不来情有可原,但是居然太子爷也没来?是提前就知晓了?若是这样,那这出戏…想到这不惊抖了抖,更是缩紧了自己的身体。
“严宽!你可不要乱说!殿下怎么会!”
“属下不敢,刚在府里搜索小姐,原是去了殿下的书房,武山不让搜。”
“武山呢?”乾仓彧预感不妙,扫了眼大厅的人,居然只有严宽来报,不见武山。
“禀告殿下,原是不敢硬闯殿下书房,但是听到些消息,武山又拦着不让人进去,就发生了些…摩擦,武山和严侍卫动上了手,一时不慎…”现在的乾仓彧另有什么不明白的,武山死了,硬闯了他的书房,找到了那位严家巨细姐!也找到了龙袍!他狠狠闭了闭眼,照旧着了人家的道!只是不知这严宇靖饰演的是什么角色,他那一直没泛起的好哥哥又饰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岳父国真是妙手段!”
“殿下哪里的话,臣女还未与殿下拜堂,当不得岳父二字。”说着对着乾仓彧敬重的行了君臣之礼。
“好,你好的很,严大人,真是好本事。”
“比不得殿下!”听二人含血喷人的对话,众人纷纷低头不敢言,冷汗满头,这真是一出大戏啊,看来这三殿下是败了啊,可是目前要如何是好,谁去禀告皇上?
“这是闹什么呢?”听闻人声,众人纷纷望去。
“参见太子殿下!”
“本殿下有点事延误了,不想来晚了,好好的,怎么弄成这样?”
“年老!臣弟冤枉!”太子乾仓璃有些惊奇的看着突然跪在他身前的乾仓彧,他这个弟弟自小心比天高,现在跪着低垂的头,他是真的惊奇。
“这是怎么了!”
“殿下,三殿下私…私…”私什么?乾仓璃皱眉看着一旁的官员。
“殿下。”听闻人声,他转头看向严宇靖,扫了眼他又看了眼跪着的乾仓彧,挑了挑眉。
“哦,严大人。你欠好好坐在高堂之上,这是随他们闹什么。”他语气平淡,严宽却有些摸禁绝他的心思,照理说,现在他不是应该落井下石才切合逻辑么。
“殿下有所不知,适才三殿下遇刺,搜查之下,竟意外发现三殿下私藏龙袍。”
“你放屁!”
“龙袍?”乾仓璃一惊,他不行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弟弟,他知道他想要,但是没想到他胆大妄为至此。
“年老,我没有!我真没有!我犯得着么!”
“殿下您看,要怎么处置惩罚。”乾仓璃皱着眉没有说话。他说的没错,他没有须要,这几年乾仓彧险些和他平分秋色,且隐隐压了他一头,宫里另有个受宠的额娘,他真的没有须要,结婚,兵部,刺客,龙袍,突然一道光在脑子里闪过,他目光锐利的射向严宇靖。
“严大人。”
“臣在。”
“你这亲,还没成吧?”
“这…没。”
“严大人这大义灭亲的,真是好啊。”平淡的语气,却让他莫的出了一身汗。
“殿下…”
“来人,将三殿下押入大牢。其余人,随我去面见父皇吧。”
“是!”
“乾仓璃!你敢!你凭什么!”
“闭嘴!”乾仓彧一愣!愣愣的看着他走近他,低声在他耳边道:
“不是我。”不是他?这出戏如果不是他,还能是谁?把他拉下马得利最多的人不正是他?现在他看着他的眼睛,那里清清楚楚的告诉他,不是他。那是谁?能驱的动严宇靖加入的人,把他拉下来有什么利益?
“三弟,你听话些。事情有些差池劲。”
“年老?”
“这会你不去也得去的,这么多人看着!”
“可是我没有!”
“谁知道呢。小心些。里面可能比外面还宁静些。”
“你…”
“我没你想的那么恶劣。”
“来人,带走。”
“是。”这次乾仓彧没有反抗,众人看着被压走的殿下,都不敢作声。
“走吧,严大人。”
“殿下请。”
“严大人,请。”
乾仓璃站在乾仓彧的书房外,看着侍卫抬着那件龙袍走出来的时候,眼神微眯。
“左相大人。”
“老夫在。”
“您说这龙袍藏在这是等着人来找吗?”
“谁说不是呢。”说着左相大人捋了把胡子意味深长的看着严宇靖,严宇靖被他看的满身一紧,众人皆知左相大人老奸巨猾,但是一直中立,不偏不倚,太子谁都不问偏偏问他,这温润如玉的外表无害的很,但现在看起来却有些锐利。
“这吉日,原是三日前,是严大人要求改到今日的吧?”
“这,那日与小女有些冲,算了日子才改的今日。不知…不知有何问题。”
“哦,没什么,我就是随便问问。”
“左相大人啊,右相大人今日怎么没来?他好歹也是姻亲,不应该来喝杯喜酒吗?”
“哦,他啊,赈灾去了。”
“这么巧啊?”
“是啊,就是这么巧啊。”那老奸巨猾的不在,这小的不就着了别人的道么。
“严大人的女儿,这么巧,也被刺客藏在这书房里?”
“这…正是。”
“这刺客倒是良善,居然未曾杀了令爱。”
“许是…许是…”
“严大人啊。”
“啊,是。”
“你紧张什么。”
“不,不紧张。”听着太子的对话,严宇靖已经后背湿透。
“那我们走吧。”
“是。”
乾仓璃正要上车,转头看着彧王府的牌匾,一时有些茫然,他这弟弟争了一辈子,没想到有朝一日也会成为阶下囚,而他自己呢,顶着太子的头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一个和他一样的下场。
“严大人。”听到太子叫他,严宇靖走至他身侧道:
“殿下。”
“我这人吧,素来不喜欢落井下石。”严宇靖有些茫然的抬头看向他,不知道他是何意。
“所以,你是谁的人呢?父皇的吗?”严宇靖一惊
“殿下说什么。老臣听不懂。”
“呵。严大人照旧少走些夜路吧,总在河滨走,哪有不湿鞋。”严宇靖站在路边看着前方已走远的马车,咽了咽口水,这太子殿下居然一直在扮猪吃老虎,是他们看走了眼。
“老严啊。”
“相爷有何指教。”
“这么多年共事,你人照旧不错的。”
“相爷有话不如直说。”
“看在当年你帮过老夫的份上,老夫照旧提醒你一句。”
“这天家的浑水啊,能不蹚照旧不要蹚。”说完也不等他回覆径自离去,严宇靖看着老相爷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许多事,能避开,谁不想避开呢。另有他的女儿啊,你以为她另有生路?从一开始,就没有退路啊
“老爷?”
“嗯。走吧。”
“小姐?”
“送她,上路吧。”
“…是。”那一刻,挺拔的背影也显得有些伛偻,人这一辈啊,有许多无奈,有许多取舍,明明是不愿的,却无可奈何,明明是不想的,却不得不做。他对不起他女儿他知道,她也知道这场婚礼后她会再无生路,但是他们都没有选择权,两害取其轻不是么。下辈子吧,下辈子愿她投胎平凡人家,无病无灾,一生到老。
从皇宫出来,乾仓璃站在宫门口看着天上的月亮入迷,他们这些儿子啊,对他来说一点都不重要吧,他把话说的那么明白,甚至作为一个哥哥都据理力争了,但是他们的父皇呢?绝不犹豫的选择遗弃了他们,终身羁系,那比杀了他更难以让他接受吧。他那个自以为是的弟弟啊,当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会是怎样的心情?他自以为一直偏爱他的父皇绝不犹豫的舍弃了他,就为了那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多可怕。或者他还对他抱有理想?理想他的父亲在皇权面前是爱他的?真是太可笑了!实在是太可笑了!他甚至怀疑,重新到尾,都是他父皇的一出好戏,轻而易举的取消他所有的权力,下一个呢?下一个是不是就轮到他这个太子了,小时候他满心欢喜的想获得他一句夸赞,想看到母后的一个笑颜,厥后呢,他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守着这个冷冰冰的太子之位,突然觉得这个皇宫真的好冷,冷的他遍体身寒,可是他又想笑,笑这所谓的皇家,果真皇家无亲情,想着想着他竟真的笑了出来,甚至笑出来眼泪。
“来人。”
“殿下。”
“随我去天牢。”
幽暗的天牢内,乾仓璃坐在他劈面,自小到大,他们两兄弟这么平静的兴平气和的面劈面坐着的次数,真的是屈指可数。
“怎么,你来看我笑话么?”
“你有什么笑话可看的。”
“你看我关在这里是不是很兴奋,再也没有人跟你争了。”
“御景,我从来没有这么想,我一直当你是弟弟,不管你怎么看。”乾仓彧听到他唤他御景的时候一愣,小时候,他也是满心欢喜的跟在这个太子哥哥后面,那般仰视着他的,厥后怎么就变了呢,他缄默沉静了,没有说话。
“明日圣旨就会下来。”
“什么圣旨?”
“终身羁系。”
“不行能的!我明明什么都没做!”
“你怎么还不明白。”
“明白什么?”
“你做没做,很重要吗?”
“你什么意思!”
“他怀疑你做了,你就是做了。他说你没有,你即是没有。可是,他为你开口了吗?”
“……不行能的。”
“明明只是他一句话的事啊。”
“你不要来危言耸听。”
“别傻了。我是不是危言耸听,你比谁都清楚。可是你还坚持,你在等谁呢?哦。韩权。”“韩罗嫣倒是真爱你,这一会,几多封书信快马加鞭的送了出去,连我都知道了。他不会不知道的。”
“……”
“御景,你那么智慧,该知道,韩权是你最后的出路了。”
“我母后呢?”
“幽禁灵犀宫。”
“他速来痛爱她…怎么会…”
“最是无情帝王家啊。”
“我走了,你好自为之。”
“你下次来,帮我…算了…”
“下次?没有下次了?”
“你什么意思?”
“我的傻弟弟。下次,怕是我就要来陪你了。”
“你…不会的,除了你,他再没有别人。老六,太小。”
“那我也没时间来看你了,我可是很忙的。”
“你忙什么,忙着算计我么。”
“你啊,就不能好好说话,我啊,忙着自保。”
“呵,你还计划死守太子府么?”
“你还别说,这真是个措施。”
“这个时候你另有心思笑。”
“对啊,谁知道呢。走了。”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乾仓彧陷入了沉思,哪里差池,到底是哪里差池?他没有这么做的须要,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有什么是他们不知道的?他抬头看看窗外的月亮,如果这时候焮楽在就好了,她那般智慧。不,照旧不要了,她不适合这里,她该属于阳光下的,那般明艳的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