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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为君

第四十三章 琴毁

公主为君 云间行一重 3126 2020-01-16 17:52:26

  谢时宁看着怔怔盯着手里断了弦的太华琴的雍黎,觉得这一刻的雍黎看来,不似之前两次所见的那般雍容孤苦从容不迫的强大而坚贞的模样。现在的她,雍容清贵中仍有豪意坚韧,只是那般豪意坚韧中却有莹莹玉山将摧的凄烈。

  他想了想,慢慢走已往。

  雍黎虽不擅功夫,但以她素日的敏锐,身后十步距离的异动她绝对不会感受不到。而现在也不知是她神思惘然心不归属,照旧谢时宁刻意隐敛气息,直到谢时宁在她身后站住,直到他把宽厚的披风盖在她肩上,雍黎方惊醒过来。

  她没有看清来人,只是下意识一个倾身,反手拔出靴子里绑着的匕首,伸手一送便抵上了来人的咽喉。

  披风虚虚搭在雍黎肩上,一半还在谢时宁手中,他看着雍黎这一番行动,挑挑眉,似笑非笑。

  雍黎有些怪异地看着半搭在自己肩上的披风,又看了眼神色如常的谢时宁,眼中凌冽寒意顿收,面无心情地收回匕首。

  “寒雪霜天,谢兄兴致不错。”

  “在下内疚,不及凤归。”谢时宁将披风在她肩上搭好,言辞间四两拨千斤地回已往,完全没在意她语气中略带的讥笑和试探。

  谢时宁在她身侧坐下,目光落在那断了弦的太华琴上,不无惋惜地叹道,“可惜了。”

  雍黎微微偏头,今日谢时宁泛起在这个地方本就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她素来心思深沉,尽管面色无异,而心下却已存了警惕。

  “琴意本有生死,琴意死而琴弦断,琴弦断必有人之不行持之缘故,天行有常,有何可惜?”

  “诚然。”谢时宁一笑,“我刚刚听凤归一曲高亢疏阔,却隐有痛苦彷徨,不知凤归可愿听我一曲?”

  “那是我的荣幸,可惜弦断了。”雍黎淡淡道,却偏偏在可惜二字上重了两份。

  谢时宁听出了她的意思,温和一笑,接过她放在膝上的琴,轻轻一拨,赞一声,“果真好琴。”

  雍黎从没有想过这世上能有人用仅剩的六根弦弹出那样的曲调,她更想不到能有人以这样的方式直入她内心,那样毫无偏颇地窥见她内心所有的情绪。

  那曲调如山间朗月自古松之颠徐徐而出,又如古殿深墙斜阳光影下青铜铃响,又有种青凤迎九万里长风高鸣之亢然,散逸中隐有道家大灼烁气象。

  雍黎一直静静地听着,这样一个明明气度特殊的各人子弟,总感受有种超然离尘的气质,她知道自己心里对谢时宁总有些探究和忌惮,而现在她确定自己心下是从未有过的安宁。

  谢时宁琴声未止,雍黎突然想起什么,她扶着地面慢慢站起来,但她没想到在这寒风里坐地久了,双腿酸麻地有些没了直觉,下意识地一个踉跄往前冲了一步。

  前面是千尺悬崖!

  而险些刹那间,琴声顿止,一直关注着雍黎的谢时宁立时弹起,一个倾身就拉住了雍黎的手腕。他刚刚一直视察着雍黎,见她试图站起来也只当她是想起身运动下筋骨,便没多想,垂眼在指间微动的琴弦上落了落,哪知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却看见雍黎以一个俯身崖下的姿势冲下去。

  那一刻,谢时宁以为这个素来孤苦清冷的女子存了必死的心,他能感受到她的痛苦,却无法究其原由;那一刻,谢时宁发现原来自己的行动竟先于思想,而这是他从未有过的于思考筹谋之前激动。

  而他一往无前地冲已往,那般速度竟似欲将自己奔出绝崖。

  亏他武功扎实,一冲,一顿,一握,一拉,险些眨眼之间,他已将失了重心的雍黎带入怀中。

  雍黎有些怔怔,她眼前是谢时宁衣上精致的纹路,她将那纹路在脑中描摹了一遍又一遍,才发现自己的处境。

  “哗啦。”

  重物落入崖下溅起水花,是刚刚谢时宁奔地太急,搁在膝上的太华琴随着他冲出去的力道也甩了出去。

  谢时宁顺着雍黎推他的力道松开了手,很歉仄地开口,“那把琴是旷世名琴,今日因我之故葬于深水,在下无以为赎。”

  “总归是这个结局,又能如何呢?”雍黎这一句话奇怪,却自始至终没有往崖下看一眼,她淡淡一笑,转身,道,“谢兄救命之恩,凤归无以为报,怎敢因此有所怪罪?”

  谢时宁看她神色虽无异,却知她对那把琴的珍视,他微微皱眉,正想说什么,却听雍黎道,“天晚了,谢兄一起下山?”

  “好。”谢时宁应一声,他原来此另有事做,这一刻竟不忍拒雍黎同行之邀。

  他偏头见雍黎目光淡淡落在劈面长陵,想了想,照旧道,“自然平衡,人之生死,有如气运,此消而彼长,你所珍视的,消于形体,长于神识,到如今,有什么放不下的?”

  “放得下放不下,于你而言,不外唇齿间吐出的几个字,而我失去的,你未曾经历过,又怎能体会?”

  雍黎突然有些恼怒,她语气平平徐徐,但词句中却带着些“你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讥笑的意思来。

  “是我多言了。”谢时宁丝绝不以为忤,微微一笑。

  “当年华阳长公主沉眠平野的辽阔草原,而那座长陵,据说也葬了华阳长公主的衣冠,一个公主以帝王之礼终局,也配得上她一生所有的传奇了。”谢时宁看着雍黎眸光中有丝丝变化,笑问,“初见的那次,我记得你说过,你一直都在追寻着华阳长公主的脚步,今日你对着长陵奏此祭曲,你与华阳长公主关系匪浅?”

  谢时宁语气中的试探,雍黎听出来了,她目光不再留恋地从长陵上移开去,漫不经心道,“没有人能如她那般,也没有人能让我这般相对。”

  她模棱两可的回覆,看似给了一个肯定的回复,再一琢磨,这个答案似乎也不是那么可靠。

  “劈面明珠山和这紫阁岭的东边是上璋皇陵禁地,我们进不去,只有这两片山头还能攀爬攀爬,原本今日兴致来了便出来走走,庆幸得遇凤归。”谢时宁没有继续之前的话题,慢慢一笑,“今日毁了你的太华琴,是我的罪过,我有心赔罪,不知凤归可愿移步?”

  “不必了,一把失了主人的琴,再怎么名贵,终究死物。”雍黎转身看他,道,“谢兄两次相救之恩,在下铭记,他日必当酬金。”

  她往前走了两步,又道,“此山风物秀美,落日时分亦别样姝丽,谢兄既然是来赏景的刀不必与我一起下山,只是夜来山风严寒,还请谢兄保重。”

  “走了这半日山路,倒感受有些饿了,美景虽好终究不能果腹。凤归是定安人士,不知可否与我推荐一下当地美食?”初次晤面谢时宁便知道雍黎是个性子极冷的一小我私家,现在对她疏离而不甚亲近的态度也不恼,只是很有礼地出言相请。

  雍黎皱皱眉,本不想允许,又想着谢时宁好歹救过她两次,若直接拒绝,不说她是否心里过意不去,就是她自幼熏陶出来的气度也不容许自己如此有失礼节,她道,“凤归不敢拒绝,谢兄,请。”

  雍黎图方便本想直接带谢时宁往广凌涛去,谁知谢时宁却说他这几日就住在广凌涛的,当下照旧想尝尝定安的传统吃食。

  雍黎想了想,带谢时宁往定安城西的古道巷去,这条巷子是定安的老街,模糊之前听谁说过这道老街里大多是定安传统的吃食,只是她没来过。

  于是在绕错了三条街之后,雍黎终于在天黑前找到了这条定安黎民熟的不能再熟的巷子,站在接头,雍黎看着喧嚣蒸腾的街道两侧明亮的灯火,微微偏头问,“你想吃什么?”

  谢时宁有些可笑,想着这家伙想来也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找个地方都找这么久,果真让她推荐吃食这件事是真有些为难。

  “素食便好,走走看看吧。”

  谢时宁与雍黎并肩而行,他二人身边都没带什么随行的人,但他二人皆是气质卓然的天之骄子,即便现在走在街上,也有异于凡人的风度。

  他二人沿着长街,从街头走到街尾,这长长的一段距离,二人之间不外三两句攀谈。谢时宁看着这一条街都快要走完了,雍黎却始终没有提及什么定安的当地吃食,正计划随便拉她进一家店坐下。

  却听雍黎道,“我这几年不在定安,对定安的传统吃食也不甚了解,只记得幼时与兄姐来过这边的一家店,卖的燕饺很是隧道,种种素馅儿的饺子滋味也很好。”

  她说着引谢时宁往右方的一条小巷子一转,果真十来步距离便见一家没有店名的饭馆,门前的牌匾上以黄铜刻嵌的一杆竹子。

  店面不大,上下两层,装修地极为素雅,谢时宁似乎也很满意,随雍黎拣了张靠窗的位置坐下。

  小二很有眼力见识地替二人各送了碗牛乳银耳羹来,“外面冷,两位客官喝碗羹,暖暖身子。”

  谢时宁浅笑道了谢,看着慢慢翻看菜单的雍黎道,“刚刚听你说到你另有两位兄姐?凤归已经如此,不知凤归兄姐又是何等风姿?”

  雍黎翻看菜单的手突然一顿,又不经意间翻一页带已往,慢慢道,“凤归不及兄姐十之三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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