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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为君

第二十八章 博弈

公主为君 云间行一重 2538 2019-12-20 18:14:45

  “宣阳殿下何出此言?”沈慕目光微凝,而语气却寻常,“国家政事自然放在谈判桌上,我今日来见公主,自然不谈身份职位。”

  “禹王殿下为人豪烈正直,本宫不及。不外往事历历在目,因果未定,本宫记得,想必禹王殿下也一清二楚。”雍黎没有笑意地淡淡一笑,“你现在与我说这话,不觉得可笑?”

  沈慕一滞,似乎没有想到她会如此绝不客气,他微微咳嗽两声,略略掩饰尴尬。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没有永远的朋友,自然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我与殿下如何就不能有相助?”沈慕眉头舒散,目光却闪动了两下。

  “成大事?”雍黎不咸不淡地看他一眼,“禹王殿下是陈帝之子,王爵之尊,为那至尊之位有所谋也算名正言顺。但我璟王府已经盛极,又能成何大事?禹王殿下这话,未免有些过了?”

  “殿下说笑了,本王并无此意。再说,至尊之位又如何?若不是为了应一个誓言,权谋诛心哪里比得上沙场喋血的一生痛快淋漓?”沈慕眼中似有所思,语气中竟也带出淡淡落寞来。

  雍黎这下倒正看他一眼,除去天家贵子积年淫浸的雍容,未着甲胄的沈慕看不出几分沙场久战的武人风度,反而是在坚贞中带出几分文人的执拗。

  似乎感应雍黎在看他,沈慕朝雍黎朗然一笑,“说来,本王照旧遗憾未能与宣阳公主在战场上较量一二。”

  “蒙禹王殿下高看,会有这个时机的。”

  “公主此言有误,如今两国和谈,前景可期,如何会再起战火?你我二人想来也做不了敌人,宣阳殿下何不考虑我的建议,与我为友?”

  他这话说得直白,却并无半点阴私之意,反而坦荡可见,雍黎仔仔细细地审察他,良久一笑,“如此说来,你能给我什么?”

  沈慕看雍黎将之前在手里把玩的博箸搁下,顺着她的行动,他的目光也在桌上的六博棋上落了落,道,“宣阳殿下果真是适合与本王相助的人。”

  “殿下擅博,而我长弈。你我行事手段差异,但各有所为,有些事照旧说清楚的好。”雍黎淡淡道。

  沈慕的视线深深沉沉地落在雍黎面上,“宣阳殿下豁达,本王也当无可隐瞒。”

  他往雍黎偏向走了两步,笑道,“殿下不行让步之处,我可有所让步。但我陈国兵将,还请宣阳殿下多加看护一二。”

  “禹王殿下说的是韩附北吧?”雍黎似笑非笑,挑眉看他一眼,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关韩两家是陈国的护国柱石,她知道韩附北在陈国的职位,陈国三分之一的兵权皆在掌中,就军中声望而言,也就仅次于如今告老荣养在家的关祝。沈慕若想夺位,得了韩附北相助,便即是得了陈国三分之一的军中势力,他如此关注韩附北的情况也不奇怪。

  沈慕也是擅察人颜色的人,他一眼便看懂了雍黎似笑非笑的心情里的深意,他道,“韩将军忠直,即便于我没有什么利益,本王也是要为他周旋一二的,究竟是一代良将,本王也有不忍。”

  “禹王殿下在我面前不必如此堂而皇之。”雍黎目光清淡看已往,沈慕却觉得那清淡的目光中有寒霜冰锋,那锋刃一刀刀割开他的血肉,直看向他内心深处。

  他想保下韩附北,保下关亭,虽说是立于大义之上,不想为陈国抛洒热血的贤良将领困囚他国,被折辱被放弃,以至最终丢了性命。但他也自知自己那点并未深掩的心思,他从不惮于将自己的心思昭然,却也担忧每一次利用会寒了那些持重的老臣的心。

  雍黎目光灼然,良久一笑。

  “犹六博得枭则胜,禹王殿下只需一步,陈国山河便入囊中,又何须一个韩附北?”雍黎手指在枭棋上划过,继续道,“更况且,贵国陛下之意你比我清楚,你以为一个败军之将回去之后,还能牢固地重权在握?”

  沈慕犹豫一下,想起眼前这女子向来手段特殊,低声道,“作甚枭棋?”

  “关家。”雍黎收回手缩进袖子里,很爽性地给了这个答案。

  “宣阳殿下向来目光如炬,心思谋略特殊人可比。”沈慕朗然一笑,伸手取了那枚枭棋,“但是殿下想必不知道,本王与六弟同娶关家女,但我的侧妃是关家次庶子所出,而六弟的王妃却是关家长房嫡女,关家会作何选择显而易见。”

  “若想将关家绑在自己这边,难道仅仅只能靠姻亲维系?有时无需利益允许,对于某些人,只要一个姿态,便可让他们死心塌地。”雍黎微微一笑,温存清雅,她提醒道,“关祝的妻子和长媳出自固昌周家。”

  作为出生皇室的子弟,自幼生活在那种情况之下,于朝堂局势自然比寻凡人越发敏锐。沈慕险些一刹那就想到自家那个六弟的母族木家,与固昌周家有一命之仇,有一个周家在,关家不行能与沈芝毫无隔膜地信任相互,除非沈芝与木家决裂。

  沈慕看着雍黎清淡的笑意,如春日风中绽放的棠梨,而那清丽的花,却似乎飘渺无形,他看不出那花色背后真实的情绪。想起曾经平野战场上上璋的那位华阳长公主死在关祝的箭下,他不由得有些怀疑雍黎的真实用意。

  雍黎似乎没有看到他看向自己目光中的狐疑之色,转身继续道,“韩附北,我会护他周全,至于之后会如何,那是殿下您的事。另有关亭,我没有理由保他,我也明确地告诉你,谈判桌上,他会是我上璋的筹码。”

  她顿一顿,道,“本宫也期待禹王殿下的取舍。”

  沈慕神色微有些凝重,他对上雍黎浅笑戏谑的目光,道,“自然不会让宣阳殿下失望。”

  ——————

  十一月十二,从华阳过来的宣阳公主的尊驾浩浩汤汤进了北定门,向来日子过得平淡的黎民,怎会放过这样的热闹,早早地就去齐安大街挤着。

  雍黎站在楼上,临窗看下面街道两侧熙熙攘攘的人群,看长长的队伍车马一一驶过,然后,她的目光在队伍中最显眼的十二匹马拉的车驾上落了落。

  那是她的座驾,从外面看似乎除了大一点,也并没有什么华美之处,甚至比普通的车马还要朴素些,透过车窗隐约看见灰蓝的车帘,和车帘掩盖下似有若无的影子。

  “殿下,车驾已经到了,我们也回府吗?”连亦看着外面的车马人群,微微躬身垂问。

  “津平那边消息如何?”雍黎没有回覆,甚至目光都没有从外面移开,淡淡问。

  连亦奇怪,却照旧仔细回覆了,“康王帅三万戎马前往,不外半个月就控制了玉戟门,预计月底就能返京。玉戟门残众守旧预计或许另有数千人,这些人杀不得放不得,照旧需得有一个周全的法子。”

  雍黎这下倒颇为赞赏得看了眼自己这个属下的通透,周全的法子她之前给过天子陛下,沈寄是最合适的人选,若让沈寄镇压玉戟门,那这些玉戟门的残部便可由沈寄名正言顺地接手,偏偏天子陛下“慈父”之心泛滥,想要给自己这儿子一个时机,时机既然给了,那后续的烂摊子还得他自己收拾,雍黎体现自己绝对不接手这个烫手山芋。

  “这个黎贤总算是看明白了些,也算他还不至于蠢到底。”雍黎最后目光从那车驾上扫过,然后漫不经心的关了窗户,付托道,“你去查查老王爷到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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