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日,秦清没有找到小桃妈妈的身影,最后在河滨发现了她。
小桃妈妈独自坐在一块大石上,秦清心下一惊,立即跑了已往,小桃妈妈转过头来,对她招了招手。
秦清跳上石头,结巴道,“小桃妈妈,你在这里做什么?”
小桃妈妈向上看,秦清随着她的目光,但见山上的大火,小桃己经开始火葬,秦清心里难受极了,她拍拍小桃妈妈的肩,“别惆怅,天堂没有病痛。”她的声音哽咽起来,实在不知如何慰藉,爽性就不说了,陪着小桃妈妈默默的流泪。
“去年,巴人做乱,朝廷招兵,他去了,一年没有音讯,回来的人说他临阵逃跑,我与桃受到牵连,下了狱,然后被罚为隶妾来到这里......”
小桃妈妈突然说起来了小桃爸爸的事,秦清虽然听得不是很清楚,但或许意思了解了,曾经小树也给她说过连坐法,她母女二人何其无辜,原来古往今来,都不缺少亏心汉,小桃爸爸逃跑时,可有想过家里的妻女会是怎样的结局?
“我不怪他。”小桃妈妈继续,“我不希望他死,我希望他能活,战场上刀剑无眼,在世该是多幸运呀。”
“可是他却害了你们。”秦清忍不住插嘴,小桃妈妈勾唇一笑,“没有什么比在世更好,在世就是希望,也许有一天,我们一家人会团聚。”
秦清听了更难受了,她抹了一把泪,“这样的男子,不值得。”
“他也是不得己,是我对不起他,我没有照顾好桃。”
“小桃妈妈,不要这么说。”
小桃妈妈吸了吸鼻子,从脖子上取下一个挂件,“这是他临走时留下的,一直带在桃的脖子上,你与桃有缘,如今桃不在了,就送给你,留个纪念吧。”
那是一块木头镌刻的桃花,染上了颜色,虽然有些褪色,但依旧那么红艳悦目。
秦清不敢去接,“小桃妈妈,照旧你留个纪念吧。”
小桃妈妈摇摇头,将挂件挂在了秦清的脖子上,又笑了笑,抬头看着山上,“我不敢上去,你帮我去把桃带下来,把她的骨灰洒在河里,说不定那一天,就会流到他阿翁的身边。”
秦清哭着点颔首,“好,我现在就去,你在这里等我。”言毕,秦清又抹了把泪水,跳下石头,朝矿地而去。
中途她转头,见小桃妈妈一直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突然,像是感应她的目光,小桃妈妈朝这边看来,目光与秦清相遇,小桃妈妈笑了笑,秦清从未见过那么辉煌光耀的笑容,像三月的桃花,温暖又悦目,但她心里莫明的一个咯噔,她刚一张嘴,却见小桃妈妈纵身一跳,跳入了河里。
秦清马上瞪大了双眼,“小桃妈妈。”她惊呼一声,飞快的朝河滨跑,河水端急,小桃妈妈的身影很快被淹没,这边也有人看见了这一幕,惊叫声起伏,等矿工与秦兵围了过来,哪里另有人影。
秦清瘫坐在河岸边,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生命竟是这般的脆弱,既然脆弱,为何欠好好珍惜?小桃妈妈不是说过,在世比什么都好吗?在世才有希望呀。
或许是她的希望没了,小桃就是她的希望。
小桃母女的死也是这般无声无息,谁还会记得她们俩,谁还会在意她们俩?
在这里,人命真的如草芥。
秦清觉得自己像做了场梦,小桃母女是否真的存在过?她们只是河里的一滴水,林中的一颗草,树上的一片叶,天上的一片云,但不管是水,是草,是叶,是云也是万物的生灵,那么在历史的长河里,又有几多这样的人被埋葬,无人得知。
秦清抚摸着脖子上的木刻桃花,这是唯一能证明她们曾经来过这个世界,而且与她有过美好日子的证据。
秦清抬头看天,正好一大一小两片白云暖暖朝远方飘去。
日子总得过下去,不是吗?
*
县里果真来了医者,秦清不再上工了,她帮着医者打下手,不仅如此,凭据秦清先前提的一些建议,住地的卫生条件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司马言下令,修建了统一的入厕所在,还挖了排水沟,每日早晚都市燃烧艾草驱蚊虫,同时还搭建了两个浅易澡堂,专门备了烧水的灶,方便矿工们清洗身体,虽然只能做到这些,秦清惊讶之余,照旧有些感动。
是不是任何事都需要用死亡来证明?如果没有小桃母女的死,司马言会如此吗?一定不会吧。
但不得不说,这个都官令与其他官员不太一样,秦清不由得看向小楼,楼上司马言正站在栏杆处。
片刻,张启来到他面前,“都要走了,何须再费这些事。”
司马言道,“举手之劳而己,再说了,这些矿工为了挖丹砂也支付了不少。”
张启笑了笑,“也只有你这般美意,想当初在战场上......”
“这里不是战场,他们也不是敌军。”
“罢,罢,不与你争执这些。”张启岂能不了解他的性子,他看到楼下不远处忙碌的秦清,“隶妾清到有些本事,真不像是一位奴隶。”
司马言道,“隶臣素可探询到什么?”
张启道,“家有奴隶定是殷实,这小子激动易怒,肩不能担,手不能提,典形的纨绔,不外,也纳闷,酉阳竟没有这样的人。”
司马言想了想,“要么是他没有说实话,要么是家中有变故。”
这时,他们口中的隶臣素正好从楼下经过,不经意的抬头,竟与司马言目光相遇,片刻又淡然移开,司马言微微惊奇,“隶臣素......应该并不简朴。”
“嗯?”张启道,“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
司马言笑了笑,“你我在这个年纪都上过战场了,照旧孩子吗?”
张启也笑,突然想到那些年在战场上的日子,一晃竟这么多年已往了。
男孩下工回来,见秦清正在喂一位病重的矿工吃药,然后扶着他躺下,又倒了一碗药给另一侧的大胡子,原来大胡子也染上了病,几日来也被病痛折磨得消瘦了不少,还好,他原自己强力壮,反抗力强,并不严重,恢复得最快,只有少许虚弱,“妹子,多谢。”
秦清道,“你今日气色看着好了不少。”
大胡子憨厚,“都是妹子的劳绩。”
其余几人都附合着纷纷谢谢秦清,秦清怪欠美意思,忙摆手,“都是医者的劳绩,是都官令救了各人。”
“你也是医者。”大胡子颇为自得,“我妹子,医者,厉害。”
“秦清。”这时男孩喊了她一声,秦清放下药碗,“你们好生休息。”然后出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