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苏白是被走廊上护士的尖叫声吵醒的。
那个尖叫的护士似乎年纪比力小。
另一个年长的护士斥责道：“吵什么吵，又不是没见过内脏。”
“这……这是人照旧动物的内脏啊，为什么放在手推车上……”
走廊外徐徐热闹起来。
苏白起身，伸了个懒腰。
睡了一觉的感受很纷歧样，昨晚发生的事就像一场梦境一样，只有当自由运动手脚时，他才意识到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转头看着陈雨婷，陈雨婷早就醒了，大睁着眼睛。
“那个妖怪的注射器还在我这。”陈雨婷从被窝里拿出那个硕大的注射器，自得地晃了晃。
在消除了危险之后，这个勇敢的女孩也露出了可爱的一面。
“可别让护士看到了，否则肯定要被她们没收。”苏白笑了笑说道。
他下床穿起拖鞋，地上的绿色粘液差不多都干枯了，但地板上照旧留下了一些绿色的痕迹，幸亏痕迹的黏着性不强，他用拖鞋的鞋底轻轻一擦就能擦掉一大块。
拉开病房门，他看见走廊上有好几位医生和护士围着手推车上那一大坨内脏看着。
“谁把这些内脏弄出来的？”一位男医生问道。
这个男医生是苏白的主治医生。
没有人回覆。
“这是人的内脏吗？”一个小护士轻声问道。
男医生用手指拨弄了一下内脏，仔细看了看道：“以我的经验来看，应该是人的内脏。”
话音刚落，围着的几个年轻护士全部捂着嘴呕吐去了。
男医生见状，摇了摇头说道：“照旧太年轻了，你说我要是告诉你们这些是猪内脏，你们不仅不会呕吐，可能还会抢着带回家做菜煲汤。”
站在男医生旁边的一位年纪稍大的女护士皱起眉头，说道：“我都许多几何年不吃动物内脏了……”
苏白走出病房去上茅厕。
“早啊。”男医生看到有病人出来，随口招呼了一句。
“早。”苏白往走廊另一头的茅厕走去了。
男医生突然感受有点差池劲，苏白的脸看着有点眼熟。
这不是那个四肢都打了石膏，躺在病床上连翻身都困难的男生吗？
男医生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那男生身上的石膏去哪了，而且还能自己上茅厕。
等到例行检查的时候，男医生才知道自己并没有看错，苏白身上的石膏确实不见了，还能运动自如。
男医生看着苏白就地演出做广播体操，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他翻了翻苏白的病历薄，上面明明写着四肢严重骨折，身体多处受到撞击所发生的内伤，起码要在病床上躺上好几个月，这才多久就完全恢复康健了？
“你身上不痛吗？”男医生捏着苏白的手臂问道。
“一点都不痛，不仅不痛，还比以前越发有力气了。”苏白笑道。
为了证明他完全康复了，他双手撑着床沿做起了十几个俯卧撑。
男医生露出困惑的心情，神经质般连声道：“这不科学啊……”
不管男医生怎么困惑，苏白的身体确实一夜间就好了，母亲看到苏白挺直腰板站在她面前时，都兴奋得哭了出来。
医院为了保险起见，照旧对苏白做了一些检查，检查的结果是，苏白四肢的骨骼完美愈合，身上的创伤也都消失了。
虽然科学无法解释这种现象，但苏白已经可以出院了。
出院之前，苏白用轮椅推着陈雨婷到医院楼下的公园里晒太阳。
此时正是桂花吐露芬芳的时候，公园里的几株桂树开满了锦簇的小黄花，桂花的香气飘散在空气里，闻上一口令人心旷神怡。
“这里的桂花好香。”陈雨婷抬头望着一株桂树。
“我帮你摘一支桂花下来。”苏白踮起脚跟折下了一支桂花，递给陈雨婷。
陈雨婷把桂花伸到鼻子下嗅了嗅。
“以前我老家的后院就有一株桂花树，我小时候经常摘那桂花做成香包，可惜我怙恃离婚后，那株桂花树不知怎么就枯萎了，厥后再也没长活。”
苏白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她不算很漂亮，至少不属于能诱惑男人的那种类型，但她的眼神中时不时流露着一种坚贞，这给她增添了另外一份魅力。
“我走了之后，你就没能聊天了，会不会觉得孑立？”苏白问道。
陈雨婷一边用手指摘下桂花往嘴里塞，一边说道：“我早就习惯了孑立，倒是你这种特此外人，恐怕以后才是最孑立的。”
“为什么这么说？”苏白问道。
“你知道你昨晚差点就失去了理智吗？我还以为自己要被你给吃了。”陈雨婷抬头看着苏白，眼睛大而明亮。
苏白追念起昨晚跟狐狸争夺身体控制权的一幕，后背徐徐冷了起来。
他能一夜之间就重伤痊愈，也是拜那狐狸所赐。这狐狸的力量超乎他想象，甚至可以说，他至今还没碰到能打得过这狐狸的妖怪，所有妖怪在狐狸面前险些都是一击即溃。
他畏惧有一天自己争不外狐狸，完全被狐狸控制。失去了肉身，到时候他的灵魂又会去哪呢，是继续甜睡在这具身体里，照旧堕落进地狱。
“至少我现在是正常的，说明我把那只狐狸压下去了。”苏白很勉强地笑了笑。
“那可纷歧定，我看那只狐狸似乎在期待着什么……”陈雨婷的目光放远。
公园的林荫小道上，劈面走过来了一对母女，女孩或许也就五六岁，带着小黄帽，背着小书包，应该是刚刚从幼儿园放学回来。
母女俩经过他们身旁时，女孩好奇地看了一眼陈雨婷。
“妈妈，那个姐姐为什么少了一只手啊。”女孩拉着母亲的手问道。
母亲脸上一阵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回覆。
“欠美意思啊，小孩子说话没遮拦。”母亲向陈雨婷致歉。
陈雨婷大方地笑了笑道：“没事，童言无忌嘛。”
母亲拉着小女孩快步走远了，小女孩只是随口一问，母亲没回覆她，她也没有继续问，依然在小道上蹦蹦跳跳的。
陈雨婷虽然嘴上说着没事，但眼神明显黯淡下来了。
她摸了摸空空的左手衣袖。
“每天早上醒来时，我经常以为自己的左手还在，习惯地想用左手撑起身体，却发现身体一动不动，那时候我才完全苏醒，意识到自己的左手永远没了。”陈雨婷自顾自说道。
“现在还会很难受吗？”苏白叹了口气，问道。
“每天早上会有那么短暂的难受，之后我就得接受现实，我只是少了一只胳膊，又不是命没了。”陈雨婷的眼神又恢复了坚贞。
“以后你计划怎么办呢？”苏白担忧陈雨婷酿成残疾人后，恐怕会给她的人生发生巨大的影响。
“不知道，但想活总能活下来。”
“离高考另有半年的时间，加把劲或许能考个大学。”苏白建议道。
“我对上大学没兴趣，人生不只有一条路可走，我会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情的。”
苏白不知道陈雨婷想做什么，但是一个独臂女孩能做的事情不多，就算是找事情都容易受到歧视。
“天色暗了，我们回去吧。”
苏白推着陈雨婷掉转头，往医院的偏向走。
进了病房，苏白看到一个烫了海浪卷的中年大妈站在病房里，手里提着一袋橘子。
“姑妈，你怎么来了？”陈雨婷看到中年大妈，问道。
“哎哟喂，我还以为你出院了呢？在这里等了你十几分钟都不见人，我给你带了些橘子来。”陈雨婷的姑妈将橘子放到床头柜上。
苏白瞥了一眼那些橘子，都蔫巴巴的，要不就是买的水果摊自制处置惩罚的橘子，要不就是她自家吃剩下的橘子。
“这位是？”姑妈看着苏白问道。
“他也住这间病房，马上就要出院了。”陈雨婷回道。
姑妈笑了起来，那笑容绽放在肥胖油腻的脸上，看上去并不那么温暖。
她殷勤地从苏白手里接过陈雨婷的轮椅。
“雨婷啊，你那没良心的爹妈都不来看你一眼，就算是离婚了，自己的女儿也不能不要啊。也就姑妈惦念着你，你还记得不，你小时候就喜欢来姑妈家做客……”姑妈喋喋不休道。
陈雨婷都听烦了，她这个姑妈是什么样的人，她清楚得很，说的话好听，做的就不像那么回事了，典型的市井小妇人。
“姑妈，没事的话，你就先回去吧。”陈雨婷皱起眉头说道。
“你这孩子，又嫌我唠叨了是不，好啦好啦，我这就回去。”姑妈嘴上说着要回去，但并没有往门外走，而是低头在陈雨婷耳边小声道。“雨婷啊，我听说矿区要赔你们几十万块钱，这事是不是真的啊？”
陈雨婷就知道，这个姑妈不会闲得无聊来看她，原来是打她的赔偿金的主意。
“这事跟你没有关系，赔偿金下来了，一部门付我的住院用度，剩下的就全部交给我奶奶。”陈雨婷说道。
姑妈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原来笑意盈盈的脸变得跟铁疙瘩似的，嘴角往下垂。
“雨婷，别忘了现在另有谁会体贴你，你爸你妈都不要你了，出车祸都不来看你，也就我这个姑妈会来看你。”
“谢谢你！”陈雨婷没好气道。
姑妈生气了，想把带来的橘子提回去，但一想到这橘子都蔫掉了，就算提回去，家里人也不爱吃，想了想照旧放下了。
“现在的小孩真是越来越不懂感恩了……”姑妈嘴里嘀咕着，气呼呼地离开了病房。
苏白看着陈雨婷姑妈离开的背影，说道：“这样做不太好吧？”
“没事，我姑妈就这样的人，我习惯了一小我私家，有没有人来看我都无所谓。”陈雨婷从轮椅上站起来，一只手扶着床沿，走到床头柜前，将那枝桂花放在了上面。
桂花的香味冲掉了不少病房里的消毒水气味。
“我出院后，有空会来看你的。”苏白说道。
陈雨婷将额前垂下的长发撩到耳后，笑了笑道：“那样就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