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症状

　　那一道笑声极低，掩映在惨绝人寰的哀嚎声中，极不明显。

　　黎雀儿一径和小医僮们商讨，没有听见那道笑声。跟在她身边的孙妈妈和棠叶也在帮她和小医僮们周旋，也没有发现有人从后边走了过来。

　　来人的身份纷歧般，似乎是一柄尖锐的刀锋，直接将拥挤在大门旁边的人群分成了两拨。人们犹如海水一样，自发往两边散开，迅速让出中间的空间，方便来人从中走过。

　　原本在一边排队期待开药方的人，大部门都是女人家。此时她们全部捂着心口瞎叫唤，其中好一些人竟像浪潮似地，朝大门这边涌了过来。她们涌过来的那一股子气势，简直是遇神杀神。有几个恰好站在路中间的小医僮们，都被她们撞开了去。

　　黎雀儿不巧就站在门边。

　　她们涌过来的速度太快，她根原来不及闪躲。

　　等她反映过来，想去挽孙妈妈和棠叶的手，借她二人的力量稳住重心时，她已经被拖入人潮中。她只得被人潮带着急速往后倒退，可是她看不清背后的路况，连连跟身后的人撞成一团，直撞得她两眼冒金光。

　　她还不是被挤得最惨的。

　　最惨的是那两个被抬进来的年轻男子。他们就躺在地面，而且四肢无法转动，既不能顺着人潮涌动，也不能起身逃跑。接二连三的女人们从他们身边跑过，数不清的绣鞋在他们的身体上踩过。这下子不用等杜仲出来为他们医治了，再这么踩下去，他们绝对会被踩得和地面一样平坦。

　　黎雀儿一边倒退，一边急嚷，想让那些女人们停下来，别真的踩死了人。

　　女人们哪里听得进去。一是因为黎雀儿的声音不够大，没有人听得见；二是因为周围的喧华声之大，险些快令人失聪；三是因为女人们的心思基础不在看病上，而是全部倾注到了别处。她们的眼睛只知道盯着前方，恰似门边突然泛起了一座金灿灿的黄金山那样。

　　嗓子都快喊哑了的黎雀儿没有措施，便回过头去，尽力往大门那里瞧，想知道那边到底出了什么状况。她刚一转头，整张脸就撞在了身后人的怀抱之中。她的气息马上停滞，急得她连忙揪住那人的衣袖稳住身形，同时抬起头大口呼吸。

　　抬头之际，她看清了站在她身后的人竟是杜仲，立时愣住，连嘴巴都忘了闭上。

　　“杜神医、杜神医！”

　　“啊呀，杜神医回来了！”

　　“……”

　　那些说是要来东风阁里抓药或开方子的女人们，现在都围在杜仲身边。她们七嘴八舌地乱喊乱叫，除了“杜神医”这三个字以外，其余的没有人能听懂她们到底在叫嚷些什么。

　　看她们如此兴奋的模样，应当很想靠近杜仲。可是她们并没有靠得太近，都自觉地留出半步以上的距离，连杜仲的衣角都不敢去碰一下。甚至另有几个女人飞快地跑过来，一把将黎雀儿自杜仲跟前拉开，禁绝她继续揪着杜仲的衣袖。

　　她们这般守礼，实在是令人欣慰。

　　可是她们拉人的行动，要是再温柔一些就更好了，更配得上她们女人家的身份。

　　被猛然拉开的黎雀儿在心里这样悄悄地想着。

　　这个时候，局面终于获得了一些控制，不会再有被人撞倒，也没有人被踩到。孙妈妈和棠叶两个也找到了黎雀儿，她二人急急地赶过来，挡开旁边的女人们，仔细检察黎雀儿有无磕伤。

　　知道黎雀儿平安无事后，孙妈妈马上放了心。这之后她就指着适才拉开黎雀儿的那几个女人们，高声呵叱，指责她们走路不长眼，撞了人不说，还敢胡乱推人。万一有人磕着了碰着了，她们得负全责。

　　几个女人当中的一个便笑了起来：“呵呵，又不是千金小姐，推一下怎么了。”

　　孙妈妈担忧黎雀儿的身份袒露，只得忍住怒火，没有再搭话。

　　那几个女人们却不依不饶，她们瞪着黎雀儿，恰似在瞪宿世对头那样：“她胆子忒肥了，竟敢碰杜神医。我们还没找她算账呢，老婆子你倒美意思反过来怪我们。”

　　边上一个少妇妆扮的人，又立即接口：“就是就是，杜神医患有厌女症，不能跟女人接触。你若是害他犯了病，我们定不饶你！”她的语气很凶狠，目光越发凶狠，凶得黎雀儿一脸懵怔。

　　黎雀儿不懂厌女症是什么症状。

　　她愣愣地看向杜仲，将他上下左右，各处都细瞧了一遍。杜仲看起来很康健，不像患病的样子。而且他先前去黎府的时候，也和她撞到过。其时他并没有任何反映，现在也没有。所以，不能被女人碰到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止黎雀儿不懂，孙妈妈和棠叶也不懂。围在边上的女人们依然在虎视眈眈地瞪着黎雀儿。她二人为免失事，便悄悄将黎雀儿圈在中间。孙妈妈更是建议黎雀儿快些回家，不要再呆在东风阁里。

　　黎雀儿还没有和杜仲谈黎敬生入狱的情况，怎么可能愿意打道回府。

　　她暂时不去管厌女症的事情，指着仍旧躺在地上哀嚎的那两个年轻男子，要杜仲赶忙为他们医治。等确认那两人没有大碍以后，她再去和杜仲商谈。如果杜仲真有措施令她爹爹免除牢狱之苦，她可以再许他一妆奁的花簪。

　　杜仲并未脱手医治那两个叫得半死不活的年轻男子。他仅是垂下眼眸，微瞥了那两人一眼。从他进门到现在，他的唇边一直都带着轻暖的笑意。当他的目光落在那两小我私家身上时，笑意却忽地隐去，心情似是变得极其不悦。

　　旁人都察觉到杜仲的情绪变化，原来热闹的气氛立刻凝固，没有人敢再作声。

　　堵在杜仲跟前的女人们更是情不自禁地退开来，眼睁睁地看着杜仲从她们眼前经过。直到杜仲走过侧廊，掀开锦帘进了后边的屋子里，她们才敢再度开口。但是她们也没有再闹腾，而是重新排起了长队，等着领取药方子。

　　整个东风阁里，只余那两个年轻男子可怕的哀嚎声。

　　黎雀儿站在原地视察了小半会儿。紧接着，趁小医僮和女人们不注意之际，她快速跑进侧廊。她的行动极快，孙妈妈和棠叶都没有实时跟上去。

　　正当她要掀开锦帘去后边找杜仲时，一道人影突然闪至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