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章 前夜（2）

　　永禄十年（1567）4月2日凌晨，叶栗郡黑田城城头。

　　雨秋平现在正站在黑田城的城头，借着朦胧的光线，眺望着织田家的雄师徐徐地从黑田城城外的军营里出发，向着木曾川畔靠近——那是织田家集结在黑田城的10000雄师最先渡河的一批人，由柴田胜家率领。

　　在木曾川上，已经在这段时间搭建起了十几条浮桥，另有好几个平日里供三菱商队通过的结实石桥。有着这样数量庞大的桥梁，织田家雄师渡河也不会花费太多时间。

　　不外，虽然柴田家的队伍已经踏上浮桥，但是雨秋平的双眼却从未离开军营内的那面马印——织田信长的所在。织田信长之前的几天一直住在黑田城的天守阁里，把雨秋平一家撵到了黑田城的武家屋敷里。虽然雨秋家的部门武士对主家这样犷悍的行为十分不满，但是雨秋平却暗自窃喜，织田信长的这幅体现，说明纵然到了墨俣城内，他也一定会绝不客气地住到墨俣城的天守阁里的吧！

　　凭据计划，织田信长的主军会跟在柴田胜家的队伍之后渡河，然后进驻到墨俣城内，接过墨俣城的统领权。墨俣城现在是由直江忠平率领着的一半常磐备驻守，在柴田胜家到达墨俣城后，他就会率领常磐备从浮桥上回来和雨秋平合兵一处，准备后续的粮草搬运事情。

　　而在织田信长之后，紧随着渡河的就是佐久间信盛、泷川一益、池田恒兴等诸多织田家的家臣的队伍。他们全部渡河完成后，雨秋平就会作为全军的后卫护送着军队的粮草辎重渡河。

　　而雨秋平的计划，也将在那时发动。

　　在几天前获得了织田信长的兴兵详细计划后，雨秋平立刻和天野景德、直江忠平、真田昌幸商议起他们自己的谋反方案。经过重复琢磨，他们的方案也日益完善。首先，计划进展到这个田地，雨秋平的部门心腹忍者们也必须对此知情了（因为总归需要一小我私家去执行点燃引爆天守阁的计划，不行能让雨秋平他们亲自去做）。于是，雨秋平把这个计划见告了宇智波青冈和几个他信得过的兄弟，并下令他们几个严格保密。

　　织田家的主力队伍全部渡河后，预计就已经到了下午或者黄昏了。如果渡河进渡过快的话，雨秋平就想措施借故拖延，把时间拖入黑夜。这个时候，织田信长肯定就不会待在户外，而是会来到墨俣城的天守阁内居住。

　　在确认了织田信上进驻天守阁后，留守在墨俣城内的宇智波青冈就会派人通知雨秋平。雨秋平在确保万事俱备后，就会在黑田城天守阁上点燃篝火为号。宇智波青冈看到火光后，就立刻派出忍者点燃引爆墨俣城天守阁。天守阁的爆炸肯定会惊吓到整个西美浓大地，而织田家的雄师也会因此大乱。雨秋平趁着这个时机，立刻派出常磐备夺取木曾川上浮桥和石桥的控制权，炸毁木桥和石桥，扣下织田家雄师留在南岸的全部辎重。而与此同时，宇智波青冈也要率领忍者，趁着织田军大乱的时候，乘隙点燃织田家已经运送到了木曾川北岸的少部门粮草。

　　一切计划完成后，织田家雄师就会因而陷入绝境。织田信长和他的亲信以及部门家老重臣会被就地炸死在天守阁内，织田家的雄师会因为失去了指挥官而群龙无首。而与此同时，由于雨秋平扣下了所有运往北岸的辎重粮草，已经渡河的织田家军队不会拥有凌驾三天的存粮——这照旧宇智波青冈没能焚烧全部粮草的情况下。内无粮草，家督和重臣们意外被炸死，尔退却的浮桥也被切断，全军都市被困在木曾川北岸。在这样的情况下，织田家雄师肯定会陷入大乱。而这个时候，雨秋平就会送信给西美浓豪族，向他们坦白自己的计划，并表达联盟的愿望，请他们立刻兴兵击溃织田家留在木曾川北岸的雄师。雨秋平则紧守河岸，不放任何一个织田家队伍逃回。

　　而与此同时，雨秋平也会写信给三河的松平家康，向他论述自己的计划。雨秋平会掀起叛旗，然后立刻攻略织田家在尾张空无一人的无主之地。而松平家康则以作为同盟协助讨伐叛逆为借口，率军进入尾张东南，趁着织田家无人做主的时候接管大量的织田家领地，和雨秋平在清州城会和，平分尾张的领地。这样优厚的条件，再加上雨秋平和松平家的良好关系，想必松平家康不会拒绝。为了家族生长壮大，他连身为主家的今川家都能耍着玩，又怎么会惦念仅仅身为同盟才四年的织田家呢。更况且织田家和松平家之前好几十年都在相互厮杀，可以说是毫无情感可言的血海深仇了。

　　一环扣一环，全部算好了。现在，就只等织田信长“入瓮”了。

　　·

　　就在雨秋平心里默默盘算着自己计划的时候，几声召唤突然从城下传来。

　　雨秋平回过神来，双手撑着墙垛向城下看去，发现是前田利家和几个马廻众，另有池田恒兴等人正在向自己挥手打招呼。织田家的直辖队伍和池田家的队伍已经准备出发了，雄师正徐徐地在营地外集结。

　　“小子，我们要走啦！”前田利家一边挥着他手上的朱红大枪一边笑着说道。

　　“墨俣城见！”佐胁良之跟在前田利家身后，也扯着嗓子高喊了一声。

　　“什么墨俣城见啊！真没前程！”池田恒兴策马来到他们身边，拍了拍佐胁良之的肩膀，仰起脖子高喊了一声道：“红叶，咱们——稻叶山城见！”

　　池田恒兴的牛逼引起众人一片大笑，纷纷调转马头准备离开。然而，雨秋平却没有笑作声，而是怔怔地望着城下的这些好朋友。

　　前田利家、池田恒兴、佐胁良之、生驹亲正、塙直政…另有这么多相处了七年的好朋友…以他们的身份，肯定会和织田信长一起住进天守阁里吧。

　　也就是说，也一定会被一起炸死在天守阁里吧。

　　也就是说，现在应该是雨秋平和他们见的最后一面了吧。

　　也就是说…

　　“等一下！”雨秋平突然高喊了一声，惹得城下众人一惊。雨秋平不由分说地顺着楼梯跑下城墙，没有理会周围侍卫们意外的眼光。他翻身上马，就从城门里冲了出去，向着那十几个好同伴策马冲去。

　　“你小子这是要干嘛？”前田利家看着雨秋平策马冲来，惊奇地问道。还没等他反映过来，雨秋平已经冲到身前，一勒马缰，在他身旁停了下来，随后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去！你小子的魔怔还没好啊！”前田利家一下子被这充满基情的拥抱弄得瘆得慌，一把将雨秋平推开，却发现后者居然用着微红的眼眶望着自己。

　　“怎么了？红叶？犯傻了？”池田恒兴察觉出了雨秋平的异常，策马来到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问道。

　　“没有。”雨秋平有些木讷地应了一句，愣愣地看了一眼前田利家和池田恒兴，突然低声开口道：“年老，恒兴。那次我被抓到稻叶山城里，你们俩冒着生命危险来救我，实在是多谢了。”

　　“唉？”池田恒兴愣了一下，哭笑不得地说道：“红叶你突然说这个干啥？”

　　“另有…这七年来，承蒙各人看护了。”雨秋平没有回应池田恒兴，而是又转身面向其他母衣众，微微一拱手。

　　“你这小子，又魔怔了？”前田利家被雨秋平搞得丈二僧人摸不着头脑，用狐疑的眼光看了眼雨秋平，“说吧，到底咋了？”

　　“没什么。”雨秋平努力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咬了咬牙，低下头去轻声道：“你们都是我的好兄弟…我…我雨秋平…”

　　一幕幕往日里想出的画面络绎不绝，让雨秋平的心里一阵阵地剧痛。热情单纯却又喜欢萝莉的前田利家，整天就想着吹牛但是很仗义的池田恒兴，一根筋的佐协良之，总是很和善的塙直政，另有所有一起用饭喝酒，一起郊游狩猎，一起在鲸屋里嬉闹，平日里遇到困难都市两肋插刀的好兄弟们——不久后就会被我亲手害死。他们到死都不会知道，杀死他们的凶手，就是和他们有说有笑的好兄弟。

　　做出这样的事情，会下地狱的吧。叛逆这些好兄弟，一辈子都市不得好死的吧。

　　为了复仇，我已经不是人了啊。

　　我雨秋平。

　　对不起你们。

　　雨秋平抬起头，抑制住眼里的泪水，双手在身前抱拳，高声大叫道：

　　“祝你们旗开告捷！后会有期！”

　　·

　　送走了一队又一队的队伍，离别了一个又一个的兄弟，日头已经逐渐坠向地平线，织田家的雄师，也已经全部渡过了木曾川。

　　怅然若失的雨秋平，站在城头，一直眺望着他的兄弟和同僚们消失在木曾川的浮桥上，直到光线已经昏暗到让他无法远望，直到泪水已经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转。

　　直到宇智波青冈派出的忍者，送来了织田信长已经入住天守阁的消息。前来回报的使者还说，织田家没有人察觉到天守阁的异常。包罗织田信长和他的母衣众在内，柴田胜家、佐久间信盛、泷川一益等重臣也都住进了天守阁里。

　　雨秋平叹了口气，终于要到了那个时候。

　　只要我一声令下，黑田城天守阁上的篝火引燃，墨俣城的天守阁就会瞬间灰飞烟灭。

　　不外在这之前。

　　雨秋平转头，望向黑田城的天守阁三楼。今川枫正有些担忧地站在三楼的走廊上，望向自己——站在城上一整天的雨秋平。

　　眼眸交汇之际，也让雨秋平下定了决心。

　　我不会瞒着你的。就算我没有和你商量，但是在我谋反之前，至少要把这计划，先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