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说教
接下来的评定聚会会议，是关于此战中其他人员的批驳。有些夸奖和惩处放在平时，都足以成为讨论的焦点。可是却在雨秋平的厚重之恩下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大头的封赏，是冈部元信，朝比奈泰朝和濑名氏俊三人。冈部元信没有激动，保住了鸣海城同时威胁桶狭间，让织田军在最初的时间里不敢进攻。朝比奈泰朝快速集结队伍前往增援。濑名氏俊则是一路集结兵员，然后到冈崎城抓总，稳定了局势。三人的职位已经是家老级别，无法再向上升了。于是都赐予了土地和家臣数量上限。
剩下的一些封赏，包罗了适才提醒雨秋平的那个奥平贞吉。他因为运粮有功也被从足轻上将提升为奥平本家的侍上将。
而惩处，最惨的就是松平家。侦查不力导致被突袭，然后又一溃千里，丢掉了粮草导致鸣海城陷入断粮危机，也导致冈崎城在前期险些成为空城。松平家因此被再次削减领地，允许保有的军队数量和家臣数量也被进一步削减，被迫流放一批家臣。而朝比奈信置等吃了败仗的将领也受到了相应的处罚。
聚会会议结束后，雨秋平被今川义元留了下来。他被小姓要求在天守阁二层期待今川义元易服。不久后，他就被领到了三楼去觐见今川义元。
再见到今川义元时，他已经换掉了那身朝服，又换上了老练舒适的武士服。脸上的白色粉末也被擦掉，牙齿也被洗洁净，那个眉毛又被描成了卧蚕眉。
“雨秋，进来吧，不用多礼，放松点。”今川义元叫雨秋平进来后，让他做到了躺椅劈面的一个椅子上去。“怎么样，回去之后还一起踢蹴鞠吧。”今川义元哈哈笑道。
“大殿…”雨秋平一时间也被逗乐了，气氛也随之轻松起来，“大殿神出鬼没，在下一点都没看出来。不外大殿的蹴鞠技术，真的很棒！”
“哈哈，这话我喜欢听。”今川义元笑着指了指雨秋平，“比那些攀龙趋凤的话好听多了。”
“想知道为什么封赏如此丰盛的原因，对差池。”今川义元看到雨秋平点了颔首，继续说道，“其实也很简朴。”
“因为，你值得这个封赏。”今川义元自信地说道，“我看人的眼光，从来不会错。你小子以后最差也会成为一方大员，好好生长就会成为王佐之才，甚至是天下人。”
“这样优秀的人才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今川家的下一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今川义元接着说道，“但是近期我们今川家会有大行动，如果你不在高层的话，就会失去许多生长的时机。这就是我破格提拔你的原因。”
今川义元语出惊人，雨秋平一下子怔在了那里。所谓的大行动，就是上洛么？
“武艺不会可以练，兵法不会可以学，战争调治和战场感受多打频频就自然领悟了。你只有十七岁，生长的时间多得很。但是有些工具，是能够决定一小我私家生长的上限的。”今川义元打了个响指，“好比品格。”
“你最重要的两个品格，说到做到和恻隐之心，我都很是欣赏。你能说到做到，就会很有上进心，就会有责任感，也会很忠诚，能够获得各人信任。你有恻隐之心，纵然成为了位高权重者，仍会记挂底层的痛苦，就不会妄尊自大而是谦虚谨慎，就会体贴底层获得支持，那股善意也会让各人乐于与你结交。”
“然而，你有着一个制约你生长的弱点，或者说是，”今川义元玩味地说道，“死穴。”
“优柔寡断，妇人之仁，记挂太多，决断力太差。”今川义元看着雨秋平逐渐凝重的神色，“你很善良，就会多考虑许多明明该被舍弃的人的利益。你说到做到，不愿意违背允许和原则，就不愿意舍弃自己的道德。你不忍心舍弃，就做不出选择。”
“但是你要记着，什么都舍弃不了的人，什么都拯救不了。”今川义元严肃地凝视着雨秋平，“这次你在知立城，如果你没有选择烧掉城下町，没能在城下町黎民的家产和自己队伍的安危中做出选择，知立城就碰面临灭顶之灾。”
“大殿…”雨秋平有些极重地说道，“这个决定，是一个叫做天野景德的大人强行推行的。我原来照旧拒绝的。”
“这样嘛，看起来这个弱点比我想象的严重啊。”今川义元笑了下，“你是了不起的后生，我会努力培养你成为下一代今川家的栋梁之才。你这个毛病，我也会帮你好好改改。”
“太晚了，这样的事以后再谈啦。”今川义元拍了拍雨秋平的肩膀，“先回去吧。”
“记着一件事，会是你对自己一辈子的挑战，看看你能不能战胜自己。”雨秋平走到门口时，今川义元突然说道。
雨秋平转过身，侧耳倾听，那句话，今后印入了少年脑海，陪同了他整整一生。
“做无悔的选择。”
·
从天守阁出来后，雨秋平径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是在冈崎城的一家驿站里，照旧个单间。然而，走到门口时，雨秋平却惊奇地发现，走廊里又两三个侍女恰好从自己侧面走过，没有看到自己。他不记得和他一起住在这里的侍上将们，有哪个带着侍女啊。
推开自己的房门，一股淡淡的茶花香，扑面而来。
只见一位白衣女子，长发及腰，趴在雨秋平的桌子上，甜甜地睡着了。
“小姐么！”雨秋平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他急遽几步上前，弯下腰来，去审察少女的睡颜。没错，是她。那倾世的美貌。玫瑰花瓣般的小红唇随着呼吸微微开合，露出整齐洁白的贝齿。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晶莹剔透。鬓角的发丝搭在吹弹可破的脸颊上。在烛光的映衬下，少女宛若初见时的雪女人，可爱感人地让雨秋平似乎渴望时间就此停滞，可以用一生一世去守护她。
“她怎么来了这里？怎么会泛起在我的房间里？她的泪珠是怎么回事？”一连串的问号在脑中闪过，却无法冲淡突逢心上人的喜悦。
“她…一小我私家到了我的房间里哦。”雨秋平突然想到了一些污污的工具，脸也唰的一下红了起来。就在这时，少女突然睁开了双眼。刚刚睡醒迷迷糊糊的她，突然看到一个男的在自己近在咫尺的地方红着脸犯着花痴。她一下子就被吓得清醒了，猛地一肘就向雨秋平挥去。雨秋平措手不及之下，直接被打中了脸，一个狗啃泥摔倒在了地上。
刚刚打完，瞬间清醒了许多的少女，一下子意识到了，自己刚刚打飞的男人，就是雨秋平。
“小姐，你这是干什么啊！怎么这么狠啊！”雨秋平揉着已经有点肿起来的脸颊，怨念地看着手足无措的小姐。
“谁！谁叫你突然闯进来的啊！”少女忙乱时的声音越发的好听。
“托付啊小姐！这是我的房间啊！不是你突然闯进来的么！”雨秋平哭笑不得地摊了摊手，“怪我咯？”
少女审察着眼前日思夜想，担忧记挂的心上人平安无恙的样子，又看到他因为自己的失手而被打肿了脸，欣喜，忖量，委屈，多种情绪夹杂着的少女，一下子把头埋入了阴影里，眼眶中有泪水打转，用细若蚊呐的声音轻声说道：“对不起…”
“喂，喂，别哭呀小姐。”看到女孩子委屈地要哭了的样子，雨秋平一下子又似乎觉得心化了一样，一点都不生气了，还满是心疼，“我没有怪你啦，也是我欠好，进来没叫醒你。”
“那你是…原谅我了咯。”少女轻声问道。
“嗯，原谅你了，说到做到。”雨秋平点了颔首，“那不哭了好欠好？”
“谁哭了啊？”少女强忍着发红的眼眶，抬起头来，嘴硬道。
“好好好，没有哭。”雨秋平哄小孩子一样的语气让少女不满地别过了头，雨秋平于是转移话题问道，“小姐，你怎么来了这里啊？”
“之前在骏府，突然听说织田家打过来了。原来还以为只是普通的领土冲突，”少女回忆起十天前的事情，“可是家严居然也要去三河增援。我就觉得事情可能很严重，就立刻背着家严，带着几个会骑马的侍女一路赶到了三河。”
“天啊！”雨秋平不由得被少女给惊呆了，“小姐你一个女孩子家，一路跑几百里到战区，太危险了吧！”
“怎么，看不起女人嘛？”少女白了雨秋平一眼，“一点都不危险，我前脚刚到冈崎，后脚就被家严发现了，然后就被关在了冈崎城里，哪里都不让去。”
“那你怎么和令尊解释你来这里的原因的啊？”雨秋平问道。
“我骗他说我是担忧他，才过来的。”少女俏皮地吐了下舌头，样子格外可爱诱人。
“哦？是骗的啊，”雨秋平坏笑着看着少女，“那小姐到底是担忧谁才过来的呀？”
少女脸颊一红，又把头别了已往，“不知道你在问什么。”
“你知道吗！”少女突然间有一些激动地看着雨秋平，“其时从濑名叔叔那里听说，你带着十小我私家就跑到知立前线去，和两百多没上过战场的奴隶防守一座北门都塌了的城，织田家另有六千多人！我都要吓坏了！”
“我其时…”雨秋平看着少女着急的样子，心中一暖，有一些感动。
“我知道，我知道。”少女打断了雨秋平的解释，“平君是为了那两百多个可怜人吧。平君是去给他们带家信的，不想看到好不容易家人过上好日子的他们，连最后一眼家信都看不到。”
雨秋平点了颔首。
“所以我才说，平君比那些大人物，更了不起。”少女突然骄傲地笑了，“其时冈崎城里那么多武士，却没有一个敢于接受这个任务。因为他们看中功名利禄，这种明显风险大于回报的事情，他们许多人都不愿意做。但是平君纷歧样。”少女说道，“平君其时允许过我，会竭尽全力去拯救全天下遭遇不幸的家庭。平君为了自己的允许，为了善良，可以愿意豁出性命。”
“我一向说到做到的呀。”被少女夸得有些怕羞的雨秋平挠了挠头。
“但是！”少女话锋一转，适才温柔骄傲的话语一下子变得有些生气和激动，“我要指责平君你，随意豁出自己的性命这种事情！”
“平君没有上过战场，也没有守过城，就这样冒冒失失地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实在是太危险了。”少女越说越快，声调也越来越高昂，“我知道平君有自己的目标和自己的执念，但是平君你也要知道——你不是孤身一小我私家。天下会有人牵挂着你，担忧着你。”说到这里，少女的脸颊一下子变得很红很红，眼泪也再次开始再眼眶里打转，“你这样随意豁出性命，她们会很担忧的！你要是有什么意外，她们也会很惆怅的！”
“对不起…小姐。”雨秋平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鲁莽给心上人带来了多大的困扰。
“我要你允许我，以后再也不随意豁出性命了！”少女直视着雨秋平的眼睛。
“我…”雨秋平犹豫了一下，照旧摇了摇头，“对不起小姐，遇到有些比生命还重要的事情，我觉得我照旧会豁出性命。”
少女愣了一下，没有多说什么。“我知道了。”她突然笑了，“平君就是个烂好人呀。”
“什么叫烂好人嘛！”雨秋平不乐意地说道。
“对了！”少女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平君这次出征，有没有受伤啊！”
“有。”雨秋平静地说道。
“啊！”少女惊呼了一声，“哪里受伤了！严重吗！”
“这里。”雨秋平突然坏笑着指着自己被打肿的脸颊，“除了这里，毫发无损。”
“真是的！吓死了。不说这个了，”少女哼了一声，“听说平君被提拔到了侍上将，还被赐予了家纹？”
“对的！”雨秋平兴奋地说道，把藏在怀里的家纹拿了出来给少女看，“是红叶纹！”
“诶？”少女有些好奇地接过了那面旗帜，细细地用那双玉手摩挲着红叶，“为什么会是红叶？”
“因为我在守城的时候，各人都没有靠旗，我就分给了各人一人一片我用手折的红叶，插在头盔上来区分敌我。家督大殿为了纪念这个，就赐予了我红叶纹。”雨秋平解释道。
“那…你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手折的红叶啊？”少女的大眼睛突然狐疑地看向了雨秋平，清澈见底的眸子似乎一下子就洞穿了雨秋平的心。
“额…”雨秋平一下子脸红了起来，尴尬地转移话题，“你知道吗！我还被家督大殿赐予了马印！赤鸟军旗！”
“确有此事？这我可没有听说啊！”少女也惊喜地说道。
“家督大殿把赤鸟反过来描了描，画成了一片枫叶，管他叫枫鸟旗！”雨秋平比划着今川义元的行动。
“那它在哪里？我可以看看嘛？”少女兴奋地问道。
“诶！还没晾干呢，放在天守阁没拿回来。”雨秋平遗憾地说道。
“算啦，时候不早了，我回去自己看。”少女从雨秋平的座位上起身，“回去太晚了，要是被家严发现我偷偷跑出来看你，就完蛋了。”
“好吧小姐，路上小心。”雨秋平恋恋不舍地嘱咐道。
“我需要小心吗？”少女俏皮地一笑，“摸摸自己的脸吧。”
眼看少女马上就要开门离开，雨秋平突然问道：“那我…到什么地方能看到小姐呢？”
“平君照旧别来找我了，太容易被发现。”少女打开门，扭过对雨秋平笑道，乌黑秀丽的长发在空中划过美丽的弧度，“我有时机跑出来见平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