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人生百态
没过几天，郑随就体会到了重症监护室的极重。
差异于急诊科争分夺秒的疲惫，也迥异于手术室见惯生死的麻木，生命的重量，就沉甸甸地挤在心头。
一位年纪颇大的老太太，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医生事实上已经放弃了，只接纳守旧的治疗来维持老太太的生机，眷属也已经接受了很可能会药石无医的结局。
眼睁睁看着一小我私家慢慢失去生命的感伤，是在学校里解剖再多的尸体，做再多的实验也体会不到的。
病床已经空了，哭泣的眷属也早已离去。
在张宜萍的指导下，郑随部署好了老人的后事。
“脸色有些发白啊，身体不舒服？”
“只是有些不习惯，我没事。”
已经快要到用饭的时间了，郑随照旧没什么食欲。
“照旧早点适应比力好，要否则，这段时间你可就难熬了。”
“谢谢，我会注意的。”
张宜萍是个热心的女人，和同事的关系相处不错，至少外貌上如此。
有她在，重症监护室明显越发有活力。
不远处，突然传来吵杂的声音。
“怎么了？”
张宜萍压低声音答道：
“应该又是谁的男朋友送吃了来了吧，你懂的！”
女孩子也会因为同事、朋友的绯闻而起哄。
“这种事许多？”
“很少！关系稳固的情侣，少少半夜来送饭。只有刚确定关系的热恋期，男朋友才会不辞辛劳地跑这来献殷勤。”
“‘前辈’还真是见多识广。”
郑随会意一笑，端起外卖，吃了两口。
刚刚有一小我私家逝去，已经是深夜了，这样的喜闻乐见的八卦，也许能冲淡有些忧郁的心情。
“你之前，是在哪个科室实习？”
“妇产科！”
“哦豁，那可就有意思了，感受怎么样？”
“不比这里好几多。”
如今社会变化不小，医院对男护士需求量是越来越大。
也有许多不认可男护士的病人和眷属，说他们没有女护士温柔细心，将男护士拒之门外。
尤其是妇产科男护士，弄欠好会很是尴尬，郑随就差点被一个情绪激动的准爸爸给揍一顿。
这样的传统思想郑随很是理解，但自己作为一个男护士，想要坚守自己的岗位，可不是意见容易的事情。
“那里是生命开始的地方，不少生命却在这里终结，差异照旧挺大的。”
没想到张宜萍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原来就算是资深的护士，对近在眼前的死亡也不会无动于衷。
郑随慢慢地将嘴里的饭菜咽下去，恢复了一点精神，
“守在病房外的眷属们心情都是一样的，希望我们给他们带来好消息。”
刚过几天，郑随就被现实打了个大嘴巴。
一个病情严重的老爷爷被送入重症监护室，刚开始另有眷属体贴。
没过几天，这位老爷爷就无人问津了。
通过骂骂咧咧的子女之间的诉苦，郑随或许明白了不少。
这位老爷爷已经八十多了，患有阿尔兹海默症多年，也就是老年痴呆症，老伴已经过世多年。
子女开始还很孝顺，照顾得无微不至。
可惜老爷爷的症状越来越严重，给他们带来的肩负越来越重，子女的经济条件也徐徐支撑不住了。
最后，只能将无力照顾的老人送到专业的养老院。
时间磨灭了曾经拥有的亲情，不是子女们不想尽孝，只是生活中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已经压得他们喘不外气来，哪有时间照顾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人?
这一次，是养老院将病危的老人送到医院抢救，然后送到重症监护室。
脱离危险期的老爷爷被转入普通病房。
厥后，郑随再也没有见过这个老爷爷和他们的眷属。
结束夜班与早班的交接，郑随泡了一杯速溶咖啡，坐在休息室的窗边，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人流。
桌子劈面，一个身影坐了下来，是前几天男朋友来送饭，闹出骚动的王晓敏。
“怎么不早点回去休息？”
“睡不着。”
若是疲惫凌驾一定限度，郑随反而会显得比力精神。
“还在为那个老爷爷铭心镂骨，埋怨他的子女没有孝心？”
“没有。”
“你啊，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
王晓敏扑哧一笑，
“其时你的脸色那个难看啊，谁还看不出来。”
“有这么明显？”
“你真的不擅长隐藏情绪。其实用不着想太多，有些人有病不敢治，而有些人却打着“孝顺”的旗号让怙恃痛苦地在世，为他们挣养老金。等你见多了，就明白了。”
“是嘛！谢谢你。”
郑随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刚走出校园，还没见过这种事？”
“也不算吧，妇产科也不全是好事。”
那里多的是未婚先孕的年轻女子，有些奇葩故事，比网络上的段子都还夸张。
郑随觉得在妇产科，医生和护士说服病患和眷属的能力，可能比专业技术还重要。
热咖啡下肚，舒缓了一点熬夜泰半宿后有些酸麻的四肢。
“我们女护士都不喝咖啡的……”
“为什么？”
“对皮肤欠好。”
郑随听了，微微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哪怕是学医的女孩子，也被种种伪科学影响着日常生活。
许多美容化妆品，有点医学知识，都知道那些看起来很是神奇的效果都是乱说八道。
但为了漂亮，她们依然选着相信那些骗钱的鬼玩意。
喝咖啡会让皮肤变黑之类的谣言，在医学知识富厚的女医生、护士之间也有不少人觉得宁可信其有不行信其无，咖啡一概不喝。
两人就这么闲聊了一会，王晓敏突然看了看周围，没有其他人靠近之后，突然压低了声音，凑过来问道：
“你是不是在追求萍姐？”
郑随一愣，
“张宜萍？你怎么会这么想？”
“你们经常在一起嘀咕，各人还以为你们俩有情况！”
“各人？”
郑随撇了撇嘴，
“我可是第一次听说。”
“看来只有我这么实诚，直接来问你。”
“那我还得谢谢你啊！”
接下来的话题，就越发没有营养了。
从目前获得的消息来看，事情上各人配合得一丝不苟，私底下的关系，也没想象中那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