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 6月22日南极洲东方考察站
这是一年里极夜最重的一天,黑暗笼罩着整个南极圈,只有几点闪耀不定的光在墨染般的天穹下隐现。
光来至一组半埋在雪下的黄色修建,那是距离南极点最近的永久性科考站点——俄罗斯的东方站,已经和风雪相伴了六十三年,身上却没留下几多岁月的痕迹。这里似乎是一片被时间遗忘的天地,现在的风雪一如1957年建站的那一天,一如千万年前的任意一天。
在恒定的黑暗里,东方站的事情人员用作息表排出昼夜。此时正值午夜,除了值班员其余人都在酣睡,完全没意识到今夜的安息与以往有任何差异。
值班员精神丰满地盯着监控屏幕,手边的马克杯里飘出红茶的香气。他已经在这里事情了二十年,早已习惯将对生活的需求降到最低尺度,一杯隧道的俄式红茶足够支撑他渡过一个不眠之夜。
然而睡意突然袭上头来,梦境像3D影戏一样在眼前展开,里面有远在地球另一端的家,圣彼得堡明媚的阳光下,穿着夏裙的妻子正微笑着,手中端着斟满红牌伏特加的酒杯。于是二十年极地事情培养起来的警觉被冲散,他毫无反抗地向妻子走已往,完全没发现一小我私家悄然泛起在身边。
这人身材高峻、挺拔,穿着一件没有标识的防寒服,套帽下露出一张黝黑的脸。一个非洲裔男人!显然不是站里的事情人员,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穿过几百公里的风雪来到这里的,但随着他的泛起,最沉溺的梦境同时泛起在所有事情人员的脑海里,现在纵然用一根针刺进他们的无名指,也不能将他们叫醒。
男人要的就是这个结果,下面他可以畅行无忌了。然而他没有立刻行动,而是将警惕的目光投向身边。
那里空空如也,但在男人眼中却纷歧样。在他的视野里那里有一小我私家,一个只有他能看见的人。说是人,其实更像一小我私家形的影子,飘忽而没有质感。
男人的眉头微微抽搐一下,努力控制住厌恶情绪。尽管他自诩非法天地、不畏神明,但作为人类的本能照旧驱使他厌恶甚至畏惧这个鬼魅一样的工具。
影子察觉到了男人的情绪,但他无所谓,他降临人间不是为了让凡人接受或者喜欢的,相反他觉得凡人就应该畏惧他,纵然凡人中的王者也不例外。
“阿祖布克教授!你准备好了吗?”影子用只有男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他全身都包裹在一件玄色长衣里,看不出体型,说话时微微转过头来,套帽的阴影下露出的不是脸孔,而是一团混沌。
就像扭曲的时空一样,混沌中包罗着难以名状的秩序,让人望之而生敬畏。阿祖布克还记得五年前,影子第一次泛起在他面前时,这种感受使他险些屈膝跪倒。不外现在他已经适应了,并开始用理性的目光审视这家伙。他是个唯物主义者,尽管影子看起来像个逾越一切理性的存在,但他坚信自己可以看清其面目。
“虽然。”阿祖布克简要地回覆,然后将熟睡的值班员推到一边,在监控台上操作起来。
他进入考察站的主控系统,打开最高级此外锁禁,那是一条隐藏在考察站地基中的密道,密道尽头是一扇直径三米的钛合金隔离门,门后面的工具连现任站长都没见过。
然而阿祖布克知道门下面是一条在冰层中开凿出来的隧道,以平均70度的角度穿透冰盖,直达沃斯托克地下湖。
现在在世的人中知道这条隧道的不凌驾三个,都是前苏联时期的高层人员,其中最年轻的一个也已经81岁,是其时克格勃派驻研究机构的监察员,一个精明绝顶的家伙,利用苏维埃解体的时机携带巨款逃去了南美洲。
一周前阿祖布克在里约热内卢的依帕尼玛浴场找到他时,这家伙正躺在一张巨大的遮阳伞下,用已经衰老得近乎失明的眼睛追逐身材火辣的比基尼美女,甚至都没有发现走到身边的阿祖布克。
二十九年的轻松时光,似乎使他忘了已往刀口舔血的经历,阿祖布克轻松将其击昏并带到一个隐蔽所在,在那里他的大脑被挖出来,然后尸体被丢进贫民窟的垃圾堆。
当阿祖布克穿过密道,来到钛合金隔离门前时,就该从里约带回来的工具就发挥作用了。开凿隧道的秘密机构在井口设置了一套脑扫描识别系统,并与自毁装置链接,如果有人试图强行打开隔离门,埋藏在隧道深处的核能装置就会启动,将隧道四周的冰层融化,等冰层再次冻结时,连同东方站在内的一切都市变得像从未存在过一样。没人知道在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技术条件下,这套系统是怎么开发出来的,只能查到识别人是一名克格勃监察员,就是那个死在里约的倒霉家伙。
阿祖布克耸立在并不宽敞的空间里,周围灯光昏暗,面前是平躺在地面上的圆形隔离门,每一个细节都保持着三十年前最后一次关闭时的摸样,那之后它再也没有被打开过,而且关于它的所有技术资料都在苏维埃解体时被销毁了。
“你是否需要抓紧一点时间!”影子在阿祖布克身边提醒,声音平板却带着不行抗拒的力量。
阿祖布克不回覆,默默地在隔离门一旁找到锁闭机构,将冷冻的大脑放到造型朴拙的扫描托架上,半分钟后,随着一声轻微的响动,锁闭机构打开了。
锁闭系统的能源来至于考察站的供电系统,但隔离门开启机构的电源已经切断多年,所以下面的事情只能依靠人力。
虽然钛合金的比重只有钢铁的一半,但以隔离门的体积来看,重量只怕在十吨以上,而现场只有阿祖布克一小我私家。
“开始吧!”影子再次敦促。
阿祖布克将手指插进隔离门边缘的沟槽,试探着发力,除了隔离门自己的重量,开启机构也吃着很大的力,加在一起应该有几十吨的力量,绝非人力能够移动。然而阿祖布克确信自己可以做到,影子会借给他力量,这是影子的特殊能力,就像神一样。
果真,在影子的注视下,奇迹般的力量注入了阿祖布克的肌肉,同时骨骼和筋腱也被强化百倍,原本的血肉之躯瞬间进化成一架堪比重型起重机的生物机械。
传动机构发出干预干与的嘎嘎声,似乎金属被撕裂一般,静默了三十年的隔离门动了,在地面和门体之间露出一条弧形的漏洞,酷寒的风从里面冲出来,似乎带着地狱的恶寒。
阿祖布克连续发力,隔离门终于张开约莫三十度的角度,足够一个成年人收支。门内一片黑暗,只有如刀的劲风狂泻而出,风中夹着水体的味道。
他利落地脱去防寒服,露出贴身的潜水衣,纯黑的复合衣料包裹着职业运发动一样健美的身形。凭着六英尺五英寸的身高和二百磅的体重,陌生人绝不会把他与普林斯顿大学终身教授这样的职位联想到一起。
影子就在阿祖布克身边,却不再敦促,因为基础不急,为这一刻他已经期待百万年,不介意再多等片刻。刚刚影子所有的语言都是在给阿祖布克施加压力,最后测试这个从七十亿人类中选出的王者是不是担得起被赋予的使命。
现在他不再有任何疑虑,当隔离门开启的刹那,他感应有一种工具从阿祖布克身上燃烧起来,不是火,而是欲望!那是绝不应该泛起在凡人心中的欲望!当成吉思汗说出那句:“长江黄河虽广,又岂够我饮马之用?”时,胸中翻腾的也是凡间间的欲望,是万里河山、至高王权这些凡人可以想象的工具,而此时阿祖布克心中的欲求却连影子也无法洞悉。
这是一个拥有神的胸怀的男人,现在像感应到什么一样再也无法,或是不愿掩饰自己。
阿祖布克自己也是这种感受,隔离门内的黑暗似乎是凝固的外壳,包裹着某种无比强大的工具,比历史越发古老,和时间一样永恒,与他的灵魂相互感应,点燃了隐藏在潜意识里的疯狂。
他绝不犹豫地跃进隔离门,像高台跳水运发动一样拉直身躯,让重力把身体加到极速。
四公里的距离须臾而过,迎接他的是酷寒砭骨的湖水。速度资助他破开水的阻力,向冰湖最深处潜去。
绝对的黑暗包裹着他,直到某个瞬间,周围突然亮了起来。这不是光,阿祖布克立刻意识到这点,他的视野里仍然一团漆黑,所谓的光在意识里,让他看清周围的一切。
这里是接近湖底的位置,周围遍布着巨大的水生植物。沃斯托克湖里存在生命迹象是已经被证明的事实,但没有一个生物学家能想象到这些植物在没有阳光的地方竟能生长得如此巨大,身量凌驾了所有已知的陆生植物。
这些植物的形态很是奇异,事实上他们在以肉眼可辨的速度改变着外形,时而像巨兽狂舞,时而又像峰峦叠嶂,但总是像森立的军团一样守卫着背后的存在。
那就是最终的目的地,阿祖布克明白这一点,他的灵魂在和那个存在相互感应着,使他迫不及待地要看看对方的真容。
巨大的水压没有影响他的呼吸,相反他从未感应自己的心跳如此沉雄有力,他的生命正在进化,驱动着他穿过水生植物的间隙向最终目标游去。
影子霍然感应一丝畏惧。他选对了,选出了人类中真正的王者,强大到神都难以驾驭的水平。一瞬间他甚至想停下行动,再视察一下,但那是不行能的,大攻击的发动已如箭离弦,不行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