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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来寒雨晚来风之冷王囚妃

第十七章 对弈

  一缕阳光洒进屋里时,重俊从梦中醒来,昨夜喝了不少酒,以至于头略微有点疼,然而回忆起与绮萱相处的甜蜜片段,又深恨美梦太短,他不想就此起床,而是在床上又磨蹭了一盏茶时光,才终于披衣下床,洗漱了一番后立刻付托小厮进来,说:“去把韩澈叫来。”

  片刻,韩澈走了进来,躬身行礼,重俊道:“昨晚本王去瑶华宫了,里面果真有个赌坊,本王还去过了一把瘾。”韩澈哦了一声,追问道:“可有什么收获?”重俊徐徐踱着步,说:“本王能确定的是,这个瑶华宫一定与刘太傅脱不了关连,因此无人敢惹,前些天莫名丢掉性命的刑部给事中崔浩,预计也是因为冒犯了刘太傅,才被灭了口的。”

  韩澈沉吟了一会儿,道:“这几年,刘太傅在朝中党同伐异,他究竟要做什么?”重俊冷哼一声:“为了尽快扶持李皇后的儿子登位,他好掌控大权。”韩澈愣了一下,说:“据属下所知,刘太傅跟李皇后的长兄李肆业一直不睦,在朝中也经常对着干。”“那是做给外人看的,”重俊微微一笑,道:“对了,你今天抽闲去一趟玄都观,造访一下玄清子道长,就说丸药快用完了,再讨些回来。”

  韩澈允许了一声,却不立刻就走,而是站在那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重俊奇怪地上下审察着韩澈,问:“怎么,有事要说?”韩澈吭哧了半天,吞吞吐吐道:“回王爷,我、我今天有事……”重俊越发惊讶,不外他已经从韩澈那张微红的脸上看出了些眉目,遂道:“好吧,那今天本王自己去。”

  玄都观乃是北唐最大的一处玄门场所,北唐信奉释教,所以真正着名的道观只此一间。重俊是在五年前,才跟玄都观的玄清子道长相识的,起初相识是因为对弈结缘,厥后重俊又造访了频频道观,两人的关系才逐渐深厚。

  玄清子年纪在六十上下,须发皆白而面色红润,真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重俊随着小童子走进道观时,玄清子从里面迎了出来,打了个稽首:“贫道早就算到你今天会来,所以特意备好清茶、摆上棋子,以待王爷。”

  重俊回了一礼,笑道:“道长莫非能掐会算?”玄清子捋了捋长髯,回覆:“今早喜鹊在枝头叫,必有贵客到,所以贫道亲自洒扫庭院、焚香煮茶,想不到果真王爷就来了。”重俊哈哈一笑,遂与玄清子相携着手,一同进了净室。

  一边品着香茗一边对弈,真可谓闲落棋子敲棋枰。重俊轻轻落下一子:“道长焚的是什么香,闻着竟让人神清气爽?”玄清子说:“此乃梵香,有极强的安神作用,王爷若喜欢,待会儿可带点回去。”重俊微微一笑:“本王无官一身轻,天天吃得好睡得好,用不着这工具,倒是你上回进的那些丸药,本王转赠给皇上,皇上服用后身体大有改观,道长若另有,可再许我些。”

  玄清子沉吟片刻,微微叹息道:“世人皆欲念丛生,殊不知,越是明媚鲜艳的花,越是含着剧毒,此为饮鸩止渴。”重俊从棋枰上拈起几颗棋子,悉数丢进了棋碗中,说:“世人简直欲念丛生,可是若无欲念,则世事平淡无奇,道长是出世之人,哪能明白我等伧夫俗人的执念?”

  玄清子哈哈一笑,又下了一子,续道:“想必王爷也是有执念的人,且说来听听,看看老道是否可以资助解惑。”重俊缄默沉静了一会儿,忍不住叹了口气,说:“本王自从被褫夺兵权后,这些年也徐徐想通了,索性纵情山水间,做个知足常乐的凡人,就算心里另有执念,也早已放下了。”玄清子抬起头,两道寿眉耸了耸,冷冷道:“贫道待王爷真心实意,没想到王爷却对老道随处提防,这样的对弈另有何意思。”说完,竟用袖子将棋子拂落。重俊见玄清子真的生气了,忙起身一揖,说:“道长息怒,并非本王有意矫情,只是本王还未有计划。”

  玄清子哼了一声,起身去续了茶水:“以王爷的才干,早晚将是这天下之主,此事计划宜早不宜晚,况且依贫道之见,王爷从未死心,否则怎会一再跟老道讨要丸药进献皇上?”重俊无话可说,只听玄清子停了停又说:“贫道虽是出世之人,却有幸跟王爷成为莫逆之交,这几年来,你我相互惺惺相惜,贫道是王爷绝对放心可托付真心之人,在要害时刻也宁愿助王爷一臂之力。”

  重俊不由大为感动,叹道:“若真有那一天,本王定当尊道长为国师,重修道观,将玄门奉为国教。”玄清子展颜一笑,说:“贫道在此先谢过王爷了,只盼着有朝一日,能一语成谶。”说着,走到墙角的木柜子前,打开柜子门,从里面取出一只匣子,小心捧到重俊面前:“这是贫道道前几天刚炼成的丹药,这次的药效比上次的强十倍,老道还特意在其中加了些能致幻的蓬草,只要服用之人受到一定刺激,再兼服用此丸药,肯定会脑子里发生许多理想,最后七窍流血而亡。”

  此时甘露殿中,文襄帝宇文植正跟几个心腹大臣讨论国是。当讨论告一段落时,宇文植咳嗽了一声,话锋一转,道:“朕年事已高,近来时时感应精神不济,是时候为国确立一个皇嗣,不知诸位爱卿可有什么意见?”话音刚落,太傅刘思之就接口说:“启禀皇上,皇上有两位皇子,宗子乃皇后所出,是正儿八经的嫡子,凭据宇文氏先祖立嫡立长的规则,皇宗子元轸是当之无愧的太子。”刘思之说完,底下有好几个赞同的声音,宇文植将目光转移到未开口的内阁阁臣何进身上,温和地问:“何爱卿,你的看法呢?”

  何进慌忙一揖,回覆道:“回皇上话,此乃皇上家事,臣未便置喙。”宇文植目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赞许,随后对刘思之说:“太傅此言不错,朕也正有此意,不外元轸究竟年轻,经验、历林茉饣足,朕计划由你再为元轸授两年课,内阁的事你就暂时不要管了。”刘思之闻言一惊,可是嘴上未便再反驳,只好躬身谢恩。

  众臣退下后,冯福来走了进来:“皇上,该进丸药了。”说着捧上木托盘,宇文植接过碗来,将碗里的两枚红丸塞进嘴里,用茶水和着吞下。“朕一日都少不得这丸药,哪天不吃都感受满身不得劲,朕真不敢想,如果这丸药断了,朕该如何是好!”宇文植有点无奈地说。冯福来呵呵一笑,道:“皇上,这些丸药都是汾阳王进的,汾阳王还说,只要皇上有需求,他必倾力满足,所以皇上不必担忧丸药断了。”宇文植自言自语地念叨着:“对了,你今天去汾阳王府传朕旨意,令汾阳王妃马上觐见。”

  冯福来略微有点迟疑,宇文植不禁有点不悦,声音中透着说不出的阴冷:“怎么,朕的话你没听到吗,还愣着干什么?”“启禀皇上,不知您要以什么理由单独召汾阳王妃觐见?”这句话倒是让宇文植愣了愣,心道:是呀,朕凭什么要见萱儿呢?

  宇文植食指敲着御案,沉吟良久,突然眼睛一亮,指了指摆在案头的玉狮镇纸,道:“你就拿这工具到汾阳王府,赏给王妃赏玩,再令王妃来觐见谢赏。”冯福来躬身允许,心里却犯了嘀咕,皇上该不是喜欢上那个女子了吧,可再怎么说,那也是兄弟之妻,传出去怕不会有损王爷的声誉,不行,得提醒下王爷,该避的时候就得避一避,免得生出不须要的麻烦来。

  可惜汾阳王现在却不在府邸,跟管家询问,也不甚知道,冯福来只好传文襄帝口谕,把玉狮镇纸赏给汾阳王妃,旨到之日,汾阳王妃马上进宫觐见叩谢天恩!绮萱得了这么个不正经的口谕,真有点莫名其妙,冯福来上前施了一礼,道:“王妃这就随老奴走吧。”

  这是绮萱第二次来到甘露殿。还没走近,就听见里面传来咆哮声:“你身为刑部官员,连个普通的贪贿案都查不清楚,你们倒是干什么吃的?”冯福来转头冲着绮萱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才张望了一眼,就被宇文植发现了,喝道:“有什么话进来回,在外面偷偷摸摸地干什么呢?”冯福来低头走进去,回覆说:“启禀皇上,汾阳王妃谢恩来了!”宇文植嗯了一声,对垂手而立的穆折远道:“这件案子朕再宽限你十天,十天后若再不破案,朕定拿你是问,下去吧!”

  绮萱在门口跟正从里面出来的折远打了个照面,两人俱是略微惊讶,可是不及细说,折远只能将关切的目光投在绮萱身上,而绮萱,也只能略略点一颔首,以示回覆。宇文植迎了出来,笑道:“适才朕为一点小事烦心,没让你久等吧?”

  绮萱忙跪下叩头,口中道:“妾蒙皇上赏赐,特来叩谢圣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宇文植忙伸手搀扶,呵呵笑着说:“朕时常想起那天在甘露殿里与你和李女人共饮的事,朕有好些年没这么开心过了,来,里面坐,看茶!”

  绮萱欠美意思呆坐着,遂徐徐在屋内踱步,眼睛浏览着挂在墙壁上的水墨丹青画,其中一幅也不知是哪个年代了,纸面有些泛黄,画的是一幅山水图,青松、翠柏的掩映下,露出一角屋舍,似乎是某位隐士的隐居之所;距离这座屋舍不远,一片竹林中,有几小我私家围坐在那里,那几小我私家神态各异,无一例外地举着酒杯,似乎谈论得正兴奋,计划把酒言欢呢。

  “那是《竹林七贤》图。”宇文植不知何时来到绮萱身后,解释说。绮萱望着画中人物的神态和衣着,幽幽地回覆:“哦,我听说这七位是上古的神仙般的人物,还以为是杜撰,想不到竟真有其人!”

  “虽然真有其人,而且他们著书立说,在其时很有些名气,被称为‘竹林派’,只不外他们行为纵脱不羁,又与其时时局格格不入,不被世人所接受而已。”宇文植说到这里,微微叹了口气,道:“朕若非天子,也定当投靠其门下,做个专心于纯粹学问的文人,总好过在这波谲云诡的朝堂上,时时都提心吊胆,担忧自己命不久矣。”

  绮萱低头扫了一眼摊在案头的奏折,有一本打开着,几个朱批的字映入她的眼帘:若该犯罪证确凿,判凌迟正法!她心头不由一跳,脸色也略微变了,宇文植知道是那几个带着血腥的字眼吓着她了,忙把那本奏折收好,歉然道:“为了以正法典,朕有时候不得不开杀戒。”

  绮萱回过神来,微微笑了笑:“妾不懂朝政,欠好妄加臆测,不外妾也知道,严刑苛法都是针对那些犯了错的人的,也不能少。”宇文植不无烦恼地说:“可惜许多时候,就连严刑苛法也镇不住邪,那些作奸犯科的人,照旧不停地发生出来。”

  绮萱柔声道:“在利益面前,谁都容易迷失本心,只要皇上坚持赏罚明白,努力让黎民过上好日子,那些小人,自然就没有生存的余地。”几句勉励的话令宇文植胸中充满了英气,他激动不已:“这些年,那些朝臣在朕的耳边歌功颂德,却多数都是虚伪的话,只有你这几句话才是肺腑之言,你真是朕的知音啊!”

  绮萱一愣,随即笑了笑,道:“若论皇上的知音,也该是我姑姑,不是我,我不外是信口胡诌几句而已,做不得数。”宇文植说:“你太过谦了,来,先喝杯茶,今晚就留在这里用膳吧。”绮萱略微有点迟疑,宇文植宽慰道:“待会儿让你姑姑也过来作陪,你总该放心了吧?”绮萱无奈,只得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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