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香,适才那位少年人有些眼熟。”说此话的,正是刚刚香料店中那名为首的蒙纱女子。
“我没什么印象。”雪香正想着适才那笃耨香,听到蒙纱女子问她,胡乱地说道。
雪香初闻笃耨香倒不觉得如何,然而方姓少年走后,那清香悠远的香气似乎还在鼻前围绕。
小姐待自己很好,要是自己提出买些此香,小姐应该不会拒绝。
然而这香如此稀少,这少年都买了去,以后这香恐难见到。
雪香越想越觉得那香极好,也越发懊恼,嘟着嘴有些不兴奋。只是她此时带着黑纱斗笠,也没人知道。
“这少年姓方,是岔路口遇到的商队管事,你向他探询过路。其时你把他当成伙计还闹了一个笑话。”蒙纱女子提醒道。
“哦。”雪香回过神,装模作样地想了片刻,说道:“正是此人。这人只是小小管事,但脱手阔绰,有些离奇。听他话语,这香是他自己所用,并非替主人购置。”
那女子点了颔首,说道:“高门大户中有极受重视的管事,这些管事身价颇丰。只是这些管事一般是成年男子,这少年年纪不大却受主家重用,看起来有些本事。”
这两名女子看似主仆,但谈笑之间又恰似姐妹。
她们似乎是第一次到开封府,顺着拱辰街停停走走,不时买些新奇的小物件。
她们正在一间铺子前驻足张望,劈面的街道上走来一名青年男子。
男子约二十左右岁,衣着普通,腰间悬着一柄乌鞘宝剑。
这人身形颀长,容貌极好,看起来英俊潇洒卓尔特殊。只是他似乎有心事,低着头,眉头微蹙。
男子身旁随着一名老者,后面随着几名随从。这几名随从一身劲装,脚步轻盈,都背着是非纷歧的包裹。
这男子不知想到了什么,对身旁的老者说道:“周管事,若有新奇物件,都买上一些。表妹平日里最喜欢这些小工具。”
周管事颔首称是没有多问。陆令郎最近心情欠好,自己虽身份特殊,但也不想多事。
雪香陪着小姐挑选物品,余光中看到那名俊秀的青年男子。她低声说道:“小姐,陆令郎在前面。”
那女子瞥了一眼青年男子,小声说道:“嘘声。”
两人悄然转身,挤进人群。到了拱辰街口,看到路边有一茶摊。适才买香料的方姓少年正坐在那里。
来拱辰街购物的一般都是富朱紫家,自不会失了身份去路边的茶摊品茗。虽然也有平常黎民到此闲逛,但多数舍不得花钱饮茶。这种茶摊,本就不应泛起在此处。
虽没人照顾茶摊生意,但路过茶摊的行人,都市向茶摊老板吴老打声招呼。
这吴老原是“丰余堂”医馆的掌柜,妙手回春救人无数。因年纪大了,收山将医馆交给儿子打理,自己开个小茶摊打发时间。
前两年,这老者中了邪,竟出山给人看病,但只诊治贫贱之人。
贫贱病人只要花上一文茶钱,他便脱手诊治,来者不拒。所开之药也都是些价钱低廉之物,让贫贱之家能蒙受得起。
这事让其它医馆头痛不已,但老者有朱紫呵护,这些医馆也无可奈何。
吴老一辈子都没出过开封府,现在年级大了走不了远路。自结识方玉后,每次见到方玉都缠着他讲各地的奇闻异事。
方玉灌了一口茶,觉得满身舒畅。
这凉茶宁静日所饮并不相同,“老头,你在茶中又加了佐料?照旧换了配方?”
吴老却不搭话,盯着方玉看了一会儿,说道:“我看你印堂发黑,目光无神,唇裂舌焦,神态委顿。不如让老夫给你把上一脉。”
方玉撇了撇嘴。
此时让老头切脉,方玉绝对不会同意。若是这老头看出眉目,自己这脸还要不要了。
这老头看似一派正经模样,私下里却是长舌之人,一贯喜欢流传小道消息。只要这老头看出自己身上的毛病。不出几日,自己这病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吴老摇了摇头,“秀才,你黑暗舍了钱财替人看病,不要这个名也便而已。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可你讳疾忌医,难道命也不要了吗?”
偶遇之人,无需在意。
那蒙纱女子和雪香本待离开,只是她们耳朵很灵,隐约听到“秀才”两个字。
宋制,秀才两年一考,今冬正是开考之年。如老者所言不虚,那方姓少年即是十三、四岁考中的秀才。
这等念书种子,即即是江南念书盛行之地也很少见。
为首女子停了脚步,躲到四周的摊位前装作挑选货物的样子偷听起来。雪香看小姐感兴趣,又惦念着笃耨香,也凝神细听。
方玉“呸”了一声,说道:“你莫吓我,我身强体壮,没病。闲话少说,你且说说你探询到的消息。”
那蒙面女子听了方玉和老者的对话,心中一凛。短短几句话,蒙纱女子便听出了许多眉目。
细细思量,这人确实有些特殊。如此年少秀才,以后历练一二,或可为官。
前些年赵宋伐唐,李唐不仅普通兵将死伤无数,各路英才俊杰奔赴国难也损失惨重。
当年赵宋如过长江,天下之主非赵宋莫属。要不是赵宋突然内乱,恐已一统天下。
雪香不太明白方玉话中的寄义,只是觉得这少年似乎很厉害的样子。要是和秀才动手,不知能不能打过他。
她却不知两国的念书人民风差异。
李唐承唐制,习古礼,考君子六艺。所以李唐念书人都习武艺,否则难以进入仕途。而其中更不乏武艺高绝之人,弃文从武。
赵宋原也承唐制,但如今却有所差异。当今官家自兄长手中夺得皇位,对武人极其戒备,崇文鄙武。科举只考诗词歌赋,而武举多年未开科。
此消彼长,两国念书人要是面劈面单挑,赵宋的念书人必被打得鼻青脸肿。
秀才,当有百人勇。雪香握了握拳头,自己应有一战之力。
听说交锋都有些赌注,想到此处,雪香心中隐隐兴奋起来。
只是她看了看小姐,叹了口气。
小姐敬重念书人,虽待自己如亲妹,但要知道自己擅自和秀才动手,定会责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