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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无不行对人言

都市梦游(五)

事无不行对人言 洱深 2209 2019-12-28 00:56:16

  颜司承手里没拎着他惯常百搭的手提包,显然并不是刚下课,或者即将要去上课的路上。

  要是换作从前的性子,秦欢喜一定要揶揄几句诸如“案子结束了,连老师也不装了”之类的刻薄话,夹杂在半真半假的玩笑与挖苦之间,方能顺下自己那口堵在胸口的腌臜气,但时过境迁,才发现举凡能发泄出来的怨气,都只意味着还未到极致而已。

  颜老师掏脱手机来,“我厥后才看到你同事的电话,查了一下你事情那区的新闻,或许猜到了你可能是因为那件事找我,又不知道是不是猜对了,所以才......来问问你。”

  “对,你猜对了,”秦欢喜露出一脸面具似的假笑,“幸亏事情已经解决了,风和日丽,天下太平,”他双手抱拳一拱手,“告辞!”

  他走出几步,说不出是为什么,猛然咬牙切齿的回过头来,果真看见颜司承还漠然的站在原地没动,心情有些一言难尽。

  他心里不舒服,跑马灯似的把那几句骂娘的话牵出来遛了一个遍,扬起下巴,恶狠狠的问:“还干嘛?别说今天这事儿的当事人,也是你朋友,你又是为人家那些不相干的人来鞠躬尽瘁献爱心的?实话告诉你,我已经打过疫苗了,再相信你一句话,我秦欢喜就更名叫秦狍子!”

  颜老师几步又走到近前,微微垂下头,声音里尽显疲惫,“宋子娴丢了,那件事情之后就不见了,我找了很久,用了许多途径,都没有头绪,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才......”

  “打住!”秦欢喜抬手摆了个“停止”的手势,“以后这些‘聊斋’故事,您老少和我提吧,我改邪归正、重新做人了!如果你今天就是来说这个的,真的请回吧!”

  他情绪有少许焦躁,另有些混沌的失望,隐晦的瞟了一眼劈面的颜司承——一月没见,对方似乎真的消瘦了些......

  颜司承只是微微点了下头,“好,打扰了,再见。”

  秦欢喜胸口一紧,张了半天嘴,才没好气儿的吼道:“你逗傻小子呢!你......诶!你再想想,另有没有什么要说没说的。”

  颜司承几不行查的蹙了一下眉,“你是说......哦,我不认识你说的那位要轻生的女士,真的不认识。”

  秦欢喜面无心情的看他,“另有呢?”

  “另有?”颜司承愣了一会儿,才问:“你是因为程露......那天,才没有来吗?”

  秦欢喜四十五度角望向天空,轻蔑的“哼”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行了,咱俩也别打哑谜了,累心!我原本真没计划说出来,可你这磨磨叽叽的性子,还真是刺激出我的暴脾气了啊,颜司承,天挺冷的,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忽悠程露是为了宋子娴,你催眠了她,让她能看见自己的孩子,”他呼吸徐徐粗重起来,“你能催眠她,或者说能影响误导她,甚至控制她......所以被你催眠过的人基础就不止我和我妈两小我私家,对吗?你知道假话最可恨的部门是什么吗?就是你他妈说了一百句话,其中只有一句是假话,就一句,就让人连剩下那九十九句真话,也再没措施相信了!你毁掉的不止是信任感,另有......”他别过脸,闭着眼睛缓了几秒钟情绪,才尽力使自己平静的说,“以后,别再和我提起你认识我妈之类的鬼话,我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想听。不说,咱们还可以大马路上偶尔碰到时装个颔首之交,再说,我就真不知道自己能干出什么来了。”

  颜司承慢慢收起了一贯的恬淡温和,他极为认真的看着秦欢喜,“你愿不愿意和我回家?”

  “什么玩意儿?”秦欢喜一脸难以置信,情感自己适才掏心挖肝的一番肺腑之言,都成了笑话,他怎么早没发现文质彬彬的颜老师装起油盐不进来,还挺有一套啊。

  他冷笑着吊起一边嘴角,“你是不是以为在大马路上,我不敢动手揍你啊?”

  颜司承抬手拦了一辆出租车,自己开了后边的车门坐进去,半掩着车门,轻声说:“你想听的真话,我只能回去说,”他顿了一下,“你来吗?”

  秦欢喜手机早已经响了好频频,都是炸鸡店里已经点好餐的龚蓓蕾发来的信息,此时又一条短信挤进来,“炸鸡啤酒都上来了,你啥时候回来?”

  秦欢喜刚计划回一条,字打到一半,手机却显示没电关机了。

  “你来吗?”颜司承又问了一遍,他的瞳孔那么深邃,像一湾深不行测的幽潭......

  可纵然他又骗了他,又能怎么样呢。

  难道就能因此放弃自己多年孜孜以求所追寻的真相吗?秦欢喜自问,还真的做不到。

  就算一百句话里,颜司承只说了一句真话,可他究竟准确说出了母亲秦筝筝的名字!

  这也成了撕碎秦欢喜内心所有底线的利刃,让他不甘的在绝望与希望中重复挣扎,直至陷落。

  去他大爷的!

  秦欢喜猛地放开了被咬酸的后槽牙,面色一冷,决绝的打开前车门,坐了进去。

  掩在蒙蒙暮色中的朗华大厦,再次泛起在了眼前。

  秦欢喜跟在颜司承后面,从消防楼梯走了上去。

  楼房内温暖而幽静,颜司承还体贴的在前面,用手机灯光为秦欢喜照着脚下的台阶。

  秦欢喜一哂,挖苦道:“怎么,电梯又坏了?”

  颜司承没说话,绅士的推开门,引他走进了二楼的悠长走廊。

  没有灯光,没有人气儿......秦欢喜霎时没了挖苦的心情,警戒的留意起周遭的情况,两肘隐隐摆出随时攻防的架式,冷声问道:“颜老师什么意思,要谈事情不去你家,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颜司承徐徐的叹出一口气,推开了眼前的一扇门,向里面一指。

  秦欢喜站在门外的另一侧,快速向里面扫了一眼——很凋敝破败,显然已经疏弃了很久。

  他狐疑的看向颜司承,却听对方声音无波无澜的漾起。

  “这间的租客,是云姐,人好,爱笑,手脚也麻利。结婚没几年,他丈夫就确诊罹患了渐冻症,一年后就彻底瘫痪了,她这一照顾,就照顾了快要二十年。这其中的艰难,她不爱对邻居说起,每每只是笑着说,人活一世,都是修行,忍忍就已往了,余生只要儿子好,也就值了......可就在她儿子二十岁生日的前夕,却被确诊患上了和父亲一样的病,医生说,是遗传......”

  秦欢喜徐徐转头,望向房间内,似乎看见了云姐伤心欲绝的身影......

  颜司承眼中含着无限悲悯,“那天早上,她很平静的杀了丈夫和儿子,将他们并排摆在床上,躺在他们中间,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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