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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无不行对人言

都市梦游(二)

事无不行对人言 洱深 3442 2019-12-25 02:08:00

  这一个来月,秦欢喜真是见识了不少让人啼笑皆非的报警。

  好比每隔一天准能有个热心路人报警,说当街有人倒地不起,他们迫切火燎的跑已往,绝不例外的发现,就是个喝得昏迷不醒的“酒懵子”,只能扯腿扒眼的叫起来,再遇上话都说倒霉落了的,还得卖力给人家全须全尾的送回家去,跟保镖似的。

  好比前两天一个年老报警,说怀疑自家楼上有人私自安装大型设备,“一直‘嗡嗡’的响啊,这么大消息儿,得是什么机械,会不会有辐射啊?”

  秦欢喜他们到了现场一勘察......

  老秦抿着嘴角冲他招招手,轻声细语的说:“哥们儿,你听,是这声音嘛?”

  那人点颔首,“对,你听,昼夜不息的‘嗡嗡’,我都快得神经衰弱了!”

  秦欢喜走两步伸手,拉上了消防通道里漏了缝儿的窗户,“哥们儿,机械停了吗?”

  再好比有个年轻妈妈,和孩子置气,在民众平台的私人账号上发了句“我不想活了”,就被“热心网友”转发并艾特了派出所,所长立马重视起来,借助种种手段,锁定了那位疑似要轻生的女性的或许位置——一片密集的住宅区。

  全所团体出动,挨家挨户敲门,不眠不休的排查了四百余户。

  直到终于敲开了这人家的门,却见这位年轻妈妈正敷着面膜啃鸭脖子呢。

  如此草木皆兵的琐碎事情,听起来就像个笑话。

  有时秦欢喜甚至觉得自己活得就像个笑话。

  今天这趟出警,感受又有点儿异曲同工的意思,秦欢喜从心里没太当回事。

  万幸的是目标明确,不用挨户排查了。

  两人刚一走进这栋住宅楼的楼道,就听到了一层密密匝匝的议论声,如同一只巨大的玻璃盖儿,罩在整个楼道上空,让人直犯晕。

  沿着不宽的楼梯往上走,越走人越拥挤,情感这一个个的都是专程赶来看戏的?

  不年不节,又是事情日,一下凑这么些小我私家还真挺不容易呢。

  人群里不知谁高声喊了一嗓子,“警察来了!”

  众人倒是很配合的侧身,让出了一条勉强可堪通行的门路。

  秦欢喜走在前面开道。

  意图轻生的女人姓陈,三十几岁,老公是个医生,现在正气喘吁吁的从上头迎下来,一把拽住了秦欢喜的胳膊,“警官,你们可来了,快!快救救我老婆!”

  他们家住六楼,老式住宅楼,一层三户,正对着楼梯的这户,现在大门洞开着,好些“瓜友”居然都拥进了人家的防盗门里面。

  正对房门的阳台外沿上,侧坐着一个女人,眼睛直直的盯着前方,不言不语。

  秦欢喜尽量避在门后,从门缝视察着那个女人,压低声音问她丈夫:“看了你信息,徐先生?你老婆自己报的警,其时你在吗?”

  徐医生险些全脸的五官都在痛苦的使着劲,“我、我不在,她给我打电话......应该也是在报警前后吧,我不清楚具体顺序。”

  龚蓓蕾挑眉看他,“那你这速度......够快啊?”

  徐医生叹了一口气,“我这是因为今天调休,没上班。我看她早起就无精打采的,还以为她病了,看她在沙发上犯迷糊,就悄悄下楼,去街角的药店,给她买了一盒伤风冲剂。”他从大衣的口袋里一掏,还真是一盒没拆包装的伤风药。

  龚蓓蕾直接上手从他兜里抽走了被带出半截的白色票据,核对了上面的机打时间,冲秦欢喜点颔首。

  和陈女士的报警时间相差不外半分钟。

  秦欢喜狐疑的看了看周遭:“哪来这么多看热闹的人?”

  徐医生一脸悔不妥初,“我跑回来,一开门,就看见她、她要......我又急又怕,就喊了几声,‘你别吓唬我,快下来’,‘你别想不开,有事好好说’,哪想到正好有个送外卖的从楼上下来,他也是热心,跟我一起又劝了几句,声音越来越大,听到消息聚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

  秦欢喜正要说什么,突然依稀的听楼下不知哪个看热闹的人抽冷子喊了一声:“诶,要跳就跳,不跳拉倒,大冷天的,都等累了!”

  “他妈的!”秦欢喜眼角一抽,边拨开徐医生,走进屋里,边快速对龚蓓蕾说:“赶忙要支援,联系消防,楼下拉宁静垫,疏散无关人等,别再刺激人了!”

  他走进门里,却没有贸然向前,朝后头摆摆手,门边上几小我私家倒是自觉的退了出去。

  秦欢喜清了清嗓子,试探道:“陈女士,是吧?我是花园街派出所的民警,我姓秦。你的报警电话我们收到了,领导挺重视你说的情况,特意派我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到你的?你别和我客气,咱们警民鱼水一家亲,你就拿我当亲弟弟!”

  陈女士没啥反映。

  秦欢喜双眼紧张的盯着她,又徐缓的向前迈了几步,余光快速扫清了周遭陈设,倒是没什么危险品,也没有看到那顶罪魁罪魁的“假发”。

  “陈女士,”秦欢喜向茶几上一指,“这照片里的,是你儿子吧?看着应该上幼儿园了?这么着,你有什么气就说出来,产物质量欠好,照旧影响你心情了,咱都可以去消协投诉去,我可会打骂了,到时候你找我,我陪你去!你......别吓着孩子,先下来吧。”

  “别过来!”陈女士凄厉的喊了一声,“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秦欢喜只好顿住脚,两手在半空中一甩,像是极为不满的诉苦道:“那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啊?就为一个梦?”

  他觑着对方的脸色,见她居然缓慢的点了颔首。

  “诶!这可不能够啊,做弟弟的可得批评你了!”秦欢喜呱噪的嚷了起来,身体就势又向前迈了两步,“我预计你是最近心理压力有点儿大吧?遇上什么难事了?”

  陈女士摇摇头。

  秦欢喜舔了下嘴唇,虚张声势道:“我以前也想过轻生,”他见到陈女士身体微微的动了动,忙接着说,“青春期,屁事不懂,被自己喜欢的人看不起,就觉得天塌了,你说傻不傻,如今回过头来,都恨不得抽自己嘴巴!”

  他随手向门口一指,“你也说说。”

  刚跑回来就莫名被点名的龚蓓蕾下意识一愣,“我?我也想过......我爸坚决不让我读警校的时候,我就曾经偷偷躲在房间的柜子里,想划自己两刀,可是怕疼,最终也没下得去手,现在想起来,是挺傻的。”

  秦欢喜转头看了她一眼,歪头挤了下眼睛,很想说句“what a f......”,强按下一口气,一指旁边,“你说说!”

  那位没想到自己围寓目热闹也能被加戏的小哥踊跃道:“我小时候我妈找人给我算过命,还摸过骨,说我天生富贵,未来一定黄袍加身!”他扯扯自己身上臃肿的马甲,“厥后果真......我就做了送外卖的,我妈气得要找那人拼命去......我倒是没什么。”

  秦欢喜一哂,扭转头玩笑似的向前小步蹭着,“人生就是那么回事吧,有起有落,有高有低,小事上我们都允许自己任性,那是因为除去生死无大事啊!混着混着,慢慢连自己当初为什么生气的原因都混忘了,生命就一次,得给自己留个忏悔的时机不是?”

  他靠她已经很近了,尽管秦欢喜不敢妄动,但目测两人之间,不外只有一臂的距离。

  秦欢喜暗自盘算着,如果自己行动迅速,应该能拽着对方的衣服,把人先生拉硬拽回来,再做计划。

  然而下一秒,一直侧头看窗台的陈女士却突然回过头来,闪避而犹豫的小声说了一句:“我抢了她的头发,就必须拿命抵她。”

  秦欢喜随着她的话,快速的一抬眼,两下里视线一触即离。

  陈女士已经抓着窗框站起了身。

  秦欢喜再也无法心存一丝侥幸了——他在陈女士昏暗而惊恐的瞳孔里,看到了“死亡”的影子。

  她不是在做戏,也不是在矫情,她是真的想死......

  秦欢喜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她突如其来的行动,也引起了门外几人的反映。

  徐医生降低的男声哭起来越发催人泪下,他险些是跪爬进客厅里,哭到直不起身来,“老婆,你这是怎么了?一直都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你想想我,想想一家老小,我们都不能没有你啊!这太突然了!我不能接受!不能接受!”

  他似乎是用尽生命在召唤,整个楼道里,都回荡着他的哭声。

  龚蓓蕾看似是来搀扶徐医生,却在秦欢喜可以斜视到的角度,隐晦的比了手势,示意支援已经就位。

  秦欢喜却并没有因此而松掉这口气。

  眼见陈女士站在不外手掌宽的窗台外沿,全身向前直挺挺的倾斜,除了一直攀附着窗框的手,整小我私家如同一只即将展翅欲飞的鸟。

  秦欢喜强压着胸腔剧烈的起伏,用险些只有两人才气听到的声音快速的说:“和我说说她,她的头发!”

  陈女士微侧过一颔首,眼神迷茫涣散,似乎已然识破了秦欢喜的“缓兵之计”。

  她隐有松手之态。

  秦欢喜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儿,“等等!等等!”

  他猛地向楼下仰头卖呆儿的围观人群里一指,“看见那小我私家了吗?他是个老师,他能看到飘渺的亡魂,还能超度他们!就算为了你儿子!你就相信我这一回,别撒手!让他来和头发的主人谈一谈,也许除了命,你也可以赔此外给她?”

  陈女士怔忡了一会儿,居然收回了一些身势,喃喃的问:“真的?”

  “真的!”秦欢喜举起两指,“你就信我这一次,你先回来,我让人叫他上来!”

  陈女士又僵持了一会儿,“那你退后,退后......”

  秦欢喜忙半举着双手,眼睛不离她,身子虚晃,磨磨蹭蹭的,也只向退却了两步。

  龚蓓蕾见势连忙小心的凑上前,险些用嘴型说:“你怎么信口乱说,颜老师不配合你演戏怎么办?”

  秦欢喜低声道:“去吧,告诉他只要他来,他对我撒的那些谎,就两清了,快!”

  陈女士似乎是重获了希望,再次向里移回一些,重新侧坐了下来。

  徐医生哭的满脸涕泪,想上前,又不敢。

  赶来支援的同事,已经悄然将楼道里的无关人等都清了出去。

  一时屋内万籁俱寂,只偶尔传来徐医生的哽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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