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三月

　　斗篷女子重新带起兜帽，转过街角，身畔不知何时多了一人，那人小声问道：“圣女大人，妖族真的会允许相助吗？”

　　“答不允许无所谓，身在洪流中，分分合合未必尽能由心。”女子淡淡道。

　　“那圣女大人何须来此呢？”那人继续问道跟在斗篷女子的后头。

　　“只是探探妖族的口风而已，只要妖族不与魔界的那群家伙结盟，与我们一族而言就是好事。”穿斗篷的女子说着，微微侧身问道：“我在人界并不会有危险，你来做什么？”

　　“是族长让我来问问您，既然你有搅乱魔族计划的要领，何须找上妖族呢？”

　　“搅乱魔族的要领？”女子笑了，“族长高看我了，我并没有这样的要领。我的让魔族无法得利，是我算到的，刚刚同妖王的话，不外是空手套白狼而已。”

　　“那要是妖族发现了怎么办？”

　　“有什么关系，虽不是我做的，可我又没骗他。况且相助这事，我族能得利，同样也是为妖族好。”女子说道。

　　“那圣女大人能不能说说你算到了什么？”

　　“不能。”女子故作神秘道：“天机不行泄露，说的太多算就禁绝了。”

　　“圣女大人尽会骗人。”

　　“好了，你先回魔界吧，这两日族里不会好过。”

　　“大人不回去吗？”

　　“不了，我还要在人界待几日，天机千变，就算是我也不能算尽变数，得留在人界确保万无一失。”女子道。

　　“可族长让我来是让我把您带回去的……算了，既然您这样说了，族长也怪不到我头上，那我就回去了。”那人说着，随手在身旁的墙上放了个阵法，往阵法上一靠，便浸没在了墙面里。

　　女子目送着那人离开，直到阵法在传送完之后消失。

　　这是她们一族独占的阵法，可以让族人随意越过魔界的结界。

　　魔界有一条河，因其终年流着暗红色的水，故而被称为血海。斗篷女子的族人就生活在那里。魔界原本是有王的但在与神界战争的时候死了，只留下一个九人组成的长老院。

　　现在这些长老院的家伙们觊觎人界，又因为过强过不来，便派了些不入流的家伙来人界捣乱，又在人界寻了小我私家哄他做魔界之主，其实是做他们在人界的提线木偶。

　　女子问过千悠的，但他看起来并不想相助，或许是不信任她。

　　呵，他是巫族的人，会对那些魔界的家伙们如此忠心吗？女子不信，那些长老院的家伙们看起来也不信，否则也不会暗搓搓的做这怪人的事。

　　那么都是图什么呀？人神魔三界，众生百相，千般心思尽隔着肚皮，可那双眼睛望的再远不外天地之间。还能图什么呢？

　　“万般世界，崇山峻岭，山川河野，谁不想尽握手中。可到了最后，还不是将这一身血肉尽葬黄土。权倾天下，金戈铁马，不外是天下地上的一场戏而已。”女子犹记得许多年前，一个女孩对她说过这样的话，那女孩不外十七八岁的年纪，穿着锦罗绸缎的繁复宮裙，站在王宫的花园里。

　　可她说这话时眉目远眺，似乎越过重重宫墙俯瞰疆外酣战正欢的战场。

　　女子初听这话时，只当是女孩轻狂，谁知一语成谶。权倾天下也好，金戈铁马也罢，急遽一瞬。那女孩战死沙场快一千年了吧，如今赖活在世上的人，另有记几个得那个女孩呢？或许见过的都忘不掉吧。

　　“绿倚你知道吗？这世间代代更替，唯有山河稳定。这是人间真绝色，为其轻付一生我心甘情愿。我想就算在已往千百年，依然会有如我相似者为其前赴后继，到那时我想必也在他们其中，你要记得来找我。”这是女孩在最后一次出征时说的话，那是她已过了权倾天下的时候，脸上带着刺字，成了发配的罪人。

　　可她顶着刺字骑在马上，一如第一次出征时意气风发。那场仗惨胜，她没能回来。也正是因为她没能回来，才得以保全绿倚苟活如今。

　　陛下，我找到您了，千年未见。这山河峥嵘多娇，终少不了您的一抹颜色。绿倚心中默念道。

　　葛家。

　　葛方砺不知为何事，把葛少秋叫了已往，因为父亲的事，葛少秋向来不待见这位五叔，平日甚少和他交流。

　　千叶不太清楚葛少秋和葛方砺的恩怨，可在葛家的时间待长了，也能觉出这对叔侄相处的别扭。

　　故而这次葛方砺突然叫走葛少秋，让她觉得有些新鲜，要知道这位叔叔从来是对自家侄子不管不问的，至少从外貌上是这样。

　　“春猎？是要去狩猎吗？”葛少秋一回来，便把葛方砺说的事情告诉了千叶。

　　三月之后，天气回暖万物苏醒，冬日里睡觉的动物都市跑出来，这时候正是狩猎的好时机。

　　“否则呢？字面意思不就这样。”葛少秋白了千叶一眼，嫌她问了个傻问题，没好气道。

　　“狩猎啊，这个我擅长！”千叶兴奋道。

　　二令郎姜墘善举行春猎，让葛少秋一同前去，同去的另有好些勋贵子弟。葛方砺叫葛少秋已往，就是和他说的这件事。

　　千叶在部落长大，师父又是医生兼猎户，狩猎于她而言是耳濡目染的武艺。

　　“知道你擅长，可也没须要这么兴奋吧？”葛少秋道。千叶会狩猎这点，他看千叶射箭便知。从千叶用葛家的箭时拉不满弓，却能射准，就能看出千叶擅长射箭，部落里的人大多擅长狩猎，千叶如此擅长弓箭，狩猎的技术必不会弱。

　　而千叶拉不开弓的原因，葛少秋略一思索也能明白。

　　除了她自己力气小外，另有一个原因。

　　部落中用的弓普遍是猎弓，这种弓小而轻便，适合携带，弓弦不如战事用的长弓那么紧。千叶从小用这种弓箭，又没特意训练过臂力，拉不开长弓也属正常。

　　“唉，你不知道，我师父不怎么让我上山狩猎。小时候都是我贪玩，自己一小我私家跑上山，做的弹弓陷阱，打打兔子山鸡什么的。”千叶说道。

　　“你随着你师父的时候才多大，他不给你上山狩猎是怕你失事。”葛少秋算算千叶随着她师父时的年纪，最多才七岁，往前算更小。山上地形庞大，又有野兽出没，哪敢让小孩子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