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维尔和弟弟加里被母亲叫醒时,天还没亮多久。
不管农忙农闲,农家都习惯早睡早起。不仅是因为缺少娱乐,也是为了不养成惰性。
在外屋用木桶剩余的水做了简朴的洗漱,一家人便坐到桌旁享用早餐。母亲吉玛早起备好的早餐。
早餐是黑面包和蔬菜汤。中午和晚上也差不多,早上的蔬菜汤会加热一下供午餐、晚餐食用。
蔬菜汤里是一些应季的蔬菜,加上浓浓的奶油。如果家里有存肉,也会往里面加几片。这样的食物就能给农夫提供泰半天的能量,也能给孩童提供足够生长的营养。
要说味道如何,对于吃惯的农民来说已经分辨不出了。不行能觉得这是美味,也不至于有什么反感。吃工具就像是例行公务。
吃过早饭,布兰德叫维尔去劈柴。从树林里伐来的木块放在屋外,已经干得差不多。
十二岁对于农家来说不算年幼,要开始分管一些家务了。
于是维尔来到屋外。锯开的原木就在院子里、屋子的侧面。
把斧头握在手上,维尔有一种放心感。
他双脚离开一定距离站稳,左脚在前右脚在后。两手握住木柄,放在身侧。深呼吸频频,掌握呼吸的节奏。
然后高高举起斧头,同时右脚向前跨出。这一系列行动要连贯,还要调动全身的肌肉。下身要稳,腰腹发力,两手牵引,将斧头用力砍下。
一瞬间强烈的碰撞后,圆木在斧刃下“咔”地一下,爽性利落地裂成两半。
维尔满意地擦了擦汗。虽然十分费劲,但一个十二岁的身体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了不起了。
但旁边看着的布兰德十分不满。
“你这是在干啥?”
“砍柴呀?”
布兰德走过来,夺过维尔手中的斧头。
“你见过谁砍柴和你一个德性的?”
维尔感应莫名其妙。布兰德不客气地把他推到一边,从地上扶一块圆木立起。
布兰德举起斧头,然后抡下。斧头砸进圆木中,并没能将圆木劈成两半。
但维尔还没来得及露出讥笑的心情,布兰德又举起斧头,连同卡着的圆木一起举起。在下落的时候,斧头一落到底,把圆木劈成两半。
要说布兰德砍柴和维尔最主要的区别,就在于下斧的力道。维尔要使出全力一击到位,布兰德则幅度小、力道轻,分两次来破开木头。
“但也没有区别呀。”维尔忍不住说。
“要你这样装模作样,劈个柴要什么时候才气劈完?”布兰德训斥:“能花一分力气做的事,就不要花两分。做农家活的,最重要的是持久力。要你这么干活,你那点气力能干多久?”
父亲态度如此强硬,维尔只好照他说的做。实际上他心里不以为然,认为布兰德只是在耍家长威风。
学布兰德的要领劈柴让维尔实在感应别扭。他要收着身体,不能让肌肉尽情伸缩。他也做不到像布兰德那样熟练,一段木头要砍上三四下甚至更多。
因此等布兰德回到屋里去,维尔又换回自己的老要领。把力气全都放在一次劈砍中,身体尽情舒展,爽多了。
维尔家院子外是宽阔的乡间土路,隔着土路一颗树下有块大石头,经常有人在那里坐着歇息。
维尔砍柴的时候,阿尔薇拉就坐在石头上。她就面向着维尔的偏向,眼睛直直地盯着这边。
阿尔薇拉也是个差异寻常的家伙。要是别人像她这样,什么事不干、什么话不说,一直盯着个同龄人的话自己也会感应尴尬。但阿尔薇拉脸色平静像没事一样,那姿态就像是在欣赏骑士交锋的贵族。
农家的麻布织的上衣长裤看起来粗拙,在她身上洁净整洁贴合身子,竟有一种优雅的感受。
她不算长的金发梳理整整齐齐,在脑后束成个小马尾。湛蓝的双眼中透露着聪慧,尚年幼的脸庞上没有女性的柔美,却耐看无比。说她是俊秀的少年似乎也没问题。
维尔早就注意到阿尔薇拉。他也欠好说什么,便冒充没看到只顾劈自己的柴。过了一会维尔停下来休息,发现阿尔薇拉还在盯着他看。
“我砍柴有这么悦目?”
维尔控制自己的语气不让人觉得是挑衅。阿尔薇拉眨下眼睛思考了一下。
“是和别人很纷歧样。”她说。
“那看那么久就不会厌烦吗?”
“我倒也不是一直盯着看。或者说我虽然看着你,其实是在想事情。也就是发呆。”
阿尔薇拉坦率地说。
“那你不能看其它工具发呆吗?小鸟呀青蛙呀之类的。”
“现在没有小鸟和青蛙。”阿尔薇拉还看看四周:“照旧看你砍柴有意思。你觉得受冒犯了?”
维尔耸耸肩。认可就相当于说自己心胸狭窄,况且维尔确实没那么在乎。
“其实我适才就在想了。”阿尔薇拉说:“你看起来是在砍柴,实际上是在挥剑吧?”
维尔稍微愣了一下。他只是遵循本能,完全没意识到这点。但仔细想想阿尔薇拉说的可能没错。
“可能吧。”维尔回覆。
“冒险者也是靠剑谋生的?”
“也是?”
“因为骑士就是要剑术的。”
“应该差不多。都是需要武力的。”
“那冒险者是不是也有可能成为骑士呢?”
“冒险者是冒险者,骑士是骑士。这是两个差异的天职。”
“但人可以获得新天职的。”
阿尔薇拉说得不错。除了十二岁赋职仪式获得天职外,人在磨练后还可以获得新的天职。
这大多是基于原本天职的进阶,好比骑士进阶为王国骑士或圣骑士,僧侣进阶为主教。而且进阶条件也十分苛刻,除了相关组织进行评估认定外,同样要举行新的赋职仪式。
在赋职仪式上要神来判定有没有资格获得新天职,没能通过仪式的据说有许多。
而获得一个与原天职完全无关的天职,这种事据说也有,但很是稀有。同样考究战斗能力的冒险者和骑士说不定照旧有可能重合的。
“你说得可能没错。但我为什么要成为一个骑士?”维尔说着看向阿尔薇拉:“难道你是想让我做你的追随?”
骑士都是侍奉贵族的,所以维尔才会这么说。没想到阿尔薇拉坦率所在了颔首。
“我适才是在想这事。”阿尔薇拉说:“我以后可能得离开村子,在陌生的地方生活未免有些寥寂。身边多个熟悉的人就好了。”
“你就死心吧,我不会成为骑士的。不光单是可不行能的问题,我小我私家也对骑士不感兴趣。”
维尔说着,又转过身去砍柴。阿尔薇拉倒也没怎么惋惜,她坐在那里看维尔劈了很久的柴,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离开了。
砍了一段时间木柴后,维尔感应越来越疲乏。他想起父亲说的干活要留力气的话,但又不愿意认可父亲的要领更好。
于是维尔依然凭据自己的要领,坚持着把屋外的圆木都劈完。一天下来,满身酸痛得似乎散架一样。
过了几天,到了割牧草的时候。
乡村四周专门有块地用来种牧草。牧草割下来晒干后生存起来,在野草不多的季节可以喂养家畜,还可以铺在屋子地面防潮,甚至拿来盖屋顶。
到了割牧草的日子,农家经常要全家出动。维尔家即是如此。
对于维尔来说,割草是个艰难的挑战。他手上拿着利器,却要撅着屁股弯下腰,维持一个明显看起来防御性很弱的姿势。怎么干都觉得别扭。
布兰德看着大儿子奇怪的割草姿势,立即觉得不满意起来。
“看好了,割草要这样。”
布兰德走到维尔身边给他示范。
“捋一把草茎抓好了,镰刀伸到前面,横着一划,割下来放旁边,伸手再捋一把。”
布兰德一边说一边割草。他割了一把放下后再抓一把,身体有节奏地小幅度晃动,晃一个周期割下一把,配合脚下小碎步移动调整位置,看起来流畅无比,手上行动让人眼花缭乱,简直就是一项独门武艺。
“记着了,要有节奏。不要有多余的行动,那样艰辛。”
但不管布兰德怎么付托,维尔就是鸠拙无比。倒不是做出那样的行动很难,只是其中许多细微之处他很难掌握住。好比要抓多大一把最好切割、怎样的力道能恰好割下一把草、怎样的行动是最省力的、在动腰的时候如何才气让腿上的肌肉不会随着动,等等。
对维尔来说,全身的部位应该是联动的。在动手的时候,身体的肌肉也要有所反映,才气发挥出最佳效果。他很难做出像农夫那样一个部位发力其它部位却险些松弛的状态。
他有模有样地学父亲干活,但始终生疏得像个新手。诀窍掌握不到,经验没法积累。就连小两岁的加里都干得比他精彩。
没干多久,维尔就累得不行,站起身子来舒懒腰。布兰德看了大儿子一眼,终于照旧长叹口气。
过了一两天,家里的牧草都收割完毕。维尔累得直不起腰,白昼的时候都躺在床上休息。
布兰德在外屋喊维尔的名字。维尔只好撑着站起身来。
布兰德拿着宝物烟斗坐在桌子旁吸烟。维尔走过来后他示意维尔在旁边坐下。
布兰德一口接一口地吸烟,似乎在思考如何展开话题。
“你也知道,你的天职是冒险者。”布兰德终于开口了,他说话不紧不慢,充实体现着一家之主的威严。
维尔点颔首。
“牧师先生说,冒险者终归是要离开乡村的。”布兰德又抽了口烟:“实话说,我是抱着私心的。我希望你和加里都能留在村里,一起继续我的土地和衡宇。”
维尔张口想说话,但布兰德摆摆手打断了他。
“但是你在农事上实在鸠拙。这段时间你干的活,没有一个干得像是个正经的农人。就算把你强留在村里,你也成不了家立不了业。
“我想,是我错了。神赋予的天职是绝对的,不能违逆的。神给了你冒险者的职业,就不会让你拥有一个农民该有的技术。
“所以我不会再滋扰你了。要做冒险者就去吧,想离开村子就离开吧。
“虽然离开村子之前你要会些基本的谋生技术。有空的时候去找牧师先生问问,他会了解一个冒险者应该干些什么。”
维尔对自己的父亲鞠了一躬,真诚谢谢他对自己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