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当下
B市一家知名电商物流公司办公区。
帮同事将午餐和奶茶买好刚送到列位手上，黄湘琳还没打开餐盒，就接到了母亲陈翠花的电话。
“妈，怎么这个点儿给我打电话？用饭了没？”
她站起小跑着出去，这才将声音放大一些。
“妈用饭了。”陈翠花的口音很重，声音有些干哑：“阿琳呀，妈跟你说点事儿，唉！要不是实在没措施，我真的不想给你打电话…”
黄湘琳站在透明落地窗前，巨大的玻璃将她的影子反射出来，看起来越发瘦弱，听到母亲焦急的话，她心里头咯噔一下，母亲一般不会在中午给自己打电话。
“妈，发生什么事儿了？您慢慢说，别着急…”
等到放下电话，黄湘琳的两道弯弯的眉毛蹙了起来，神色也异常凝重。
她握着手机低着头在走廊里焦急地转来转去，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没有头绪。
母亲陈翠花跟人借了一部门钱，再加上黄湘琳上班一年寄回来的人为，盖了猪舍，养了几十头头黑毛猪，原来计划买个好价钱，没想到前几天得了猪瘟，一大群猪大部门都没保住，最后只剩了两头。
损失惨重不说，猪舍因为墙砌得不结实，倒了还把村上来看猪瘟的兽医的脚砸坏了，人家住了院，要不少钱赔偿。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黄湘琳的母亲陈翠花原来就是一个苦命人，嫁给黄湘琳她爸一个木匠，没过什么好日子，黄湘琳和妹妹没多大，父亲就因病去世了，她一个女人今后拉扯两个丫头，到工地上做起了男人做的钢筋工，吃了许多的苦楚，好不容易将大女儿供了大学结业，小女儿也上高中了，她的年纪不小了，总在工地上也不是个恒久之计。便和自己兄弟商量回家搞养殖维持家用再供小女儿上学。
谁知道却遇上了这事儿。
她急得团团转，不想和大女儿说这事儿，怕给她压力，可是一个只身女人，坎坷太多，如今遇到这么大的事儿，人家要债的要赔偿的催得又急，她最后想到的照旧她的大女儿……
现实往往是如此。当一个家庭常年笼罩在忧愁生计的气氛中，一切挫折似乎都是司空见惯的。
那么除了家人之间精神上的依赖，心灵上的相互支撑也是唯一能让每一个家庭成员，继续面对生活，继续走下去的唯一信心。
而陈翠花这个苦命的女人，唯一的信心就是她的两个女儿。她们是她在世的意义和希望。
黄湘琳紧紧握着电话，一双被浓密睫毛覆住的眸子不知不觉地湿了，她盯着窗外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富贵的都市，一切的门庭若市，似乎让她格格不入。她的脸色徐徐发白，心情无比焦急降低。
她不知道怎么办才气帮到母亲，以母亲坚强的个性，一定是到了没有措施的境地才给自己打电话，可是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黄湘琳突然有一阵深切地内疚，感应自己居然没有任何能力帮辛苦的母亲肩负这一切，她突然有些恨自己的无能。
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深深的无力感。
许久之后，就在同事红姐走出来叫自己回去用饭时，透过红姐询问的心情，红姐胖胖身材后面的那扇紧闭的经理办公室的门，让黄湘琳她突然萌生了一个斗胆的想法。
她定了放心，向红姐说了句：“红姐，我忘了给齐经理送销售报表，一会儿就已往。”
红姐有些惊奇，但照旧美意地问了她一句：“小黄，你脸上看起来很差，没事吧？”
“红姐，我没事，就是适才拿盒饭时有些急，天又热。谢谢你。”
黄湘琳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随后看着红姐推开了办公区的玻璃门。
红姐虽然人不错，是这小我私家际关系庞大的大公司里，少数能和自己算是交心的同事，可是仅此而已，如果谈借钱的话，黄湘琳深知自己有几斤几两，基础不敢想。
她站在原地，微微握了握手心，走到那扇门钱，犹豫了半天，这才终于伸脱手敲了敲门。
……
程孟冬抵家时，母亲秦玉玲正端着一盘糖醋鱼走了出来，见到他连忙放到餐桌上，抽出纸巾走过来十分自然地踮起脚想给儿子擦汗，却见个子高峻的儿子一把将纸巾抢走，飞快地擦了擦额头，随后一个弹指将纸巾扔进了纸篓。
笑了一下：”妈，我可是二十八的人了，您能不能别像对婴儿一样，搞得我似乎生活不能自理似的。”
“呵，把你前程的！在你妈我眼里，你永远都是一个愣头青！就是你七老八十了，我照样是你妈！”秦玉玲嗔怪地瞪了自己儿子一眼，一边向厨房走去一边说道：“妈做了好几个你爱吃的菜。另有牛肉萝卜馅儿的饺子！快去洗手，桌子上有洗好的草莓和晾好的柠檬水，你少吃一点儿先垫垫，另有一个冬瓜炖排骨。”
程孟冬挑了挑两道剑眉，走已往象征性地喝了两口柠檬水，吃了一颗草莓，随意靠在沙发上，闭上了双眼，他一身玄色，两条又瘦又长的腿懒散地伸着，他继续了怙恃外貌里的优秀因子，虽是单眼皮却不丑，再加上高鼻方口长方脸，总体来说就是一个外形打眼的北方青年形象。
很快秦玉玲鼓捣的一大桌子饭菜端上来，却见儿子还在沙发上靠着不动，她将放筷子的声音故意“啪”地一声放在桌子上，直到儿子张开眼心不在焉走过来坐下捧起碗来，她这才满意地坐下给儿子一个劲儿地夹菜。
“妈，我想告退。”程孟冬看着碗里满满的肉啊、虾啊的，感受胃里一阵饱胀，怎么也是吃不下去了，他放下了碗，像是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
“什么？”秦玉玲不由得拔高嗓门，似乎听错了一般又问了一遍：“你说你要告退？你小子是不是脑袋被门夹了？”
“您能不能别像看怪物一样，这眼神儿看得我哆嗦。”程孟冬向秦玉玲哂笑道，颇有几分不着调的感受。
他太了解他这个妈，看起来很好说话，怎么着都行，实际上是认死理儿爱钻牛角尖儿这么一人，她和自己那个泛爱的爹离婚，虽说大部门错都在他爹程树和，但她也有一部门原因——得理不饶人。程树和和她都是国企炼油厂的老员工，她身世都市教师家庭，而程树和则是从农村投军转业后进了企业，慢慢由车间焊工熬成了一个小小的车间主任，直到中层干部。要说程树和之所以能娶到年轻漂亮的厂花—秦玉玲，一大部门原因是他长相不错，而且业务能力确实不错，小伙子又认干，待人也热情，简直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好人选。
所以秦玉玲一眼就相中了他，她倒追他一年，掉臂怙恃的阻挡一分钱都没要就和程孟冬结婚了。
厥后她总是和程孟冬说自己是瞎了眼才看上他爸，简直就是搬起了石头砸了脚，万劫不复了。
其实，倒没有像她说得那么严重，她和程玉和错就错在差异的生长情况，差异的价值观，无非就是我们所说的门不妥户差池而已。
程玉和这人确实不赖，唯一不足的就是家里肩负太重。他在家里是老大，除了老父亲之外另有四个妹妹一个弟弟，这几个弟弟妹妹全部在农村打零工和务农，并没有像他一样进城落户，有了事情。
程树和做为宗子，挑起一各人子的重担帮扶弟妹，孝敬老爹是他骨子里根深蒂固的思想。所以他结婚后就开始了对家里无休止地帮扶，那年代人为都不高，他却雷打不动地向家里寄出一半人为，单元发的种种劳保用品，福利他直接大包小裹地寄回老家，刚开始秦玉玲忍了，她知道他出生苦，又是个大孝子，她看中他这点却也被自己的决定伤伤了心，随着程孟冬的出生，她和他的矛盾逐渐增加，丈夫依旧拿大部门人为贴补自家兄弟姐妹，不光如此连自己孩子也不管，一放假就回老家帮他那几个不成器的弟妹盖屋子、买猪仔、甚至买拖拉机，亲自下地耕作。
两小我私家的战争随着日积月累的矛盾终于发作了，从小打小闹到大吵大闹，秦玉玲再也受不了自己的丈夫一心扑在自己的老家上，而不把自己当回事儿。当她发现丈夫甚至在鞋垫下面放钱也要把钱给自己弟妹花，她险些气疯了。在程树和这里，她不仅没有获得一个妻子应有的关爱，甚至连最起码的尊重也没有了。
最终两人照旧离婚了，原因是她差异意程树和提出让他二妹抵家里长住，顺便找个事情，再找个城里老公的想法，俩人吵急眼了，情急之下程树和伸手打了她，虽然程树和向她道了歉，可纵然这样两人之间的裂痕却再也无法弥补，秦玉玲向程树和提出来离婚，他没有任何意见甚至没有挽回，秦玉玲其时的心里面只有三个字——凉透了。
就这样两人的婚姻在2008年8月8日那天结束了。那天正是程孟东大学报道的第二天，两口子像平常一样给程孟冬送进了大学，转身就去民政局办了离婚手续，今后以后各为路人。
程孟东不傻，当他回家时看到父亲的工具全不见了的时候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其实在他心里早就有一种预感，他爸他妈早晚要离婚，因为他老看见他妈哭，另有他那个不成器的老叔三天两头就来打酱油，然后顺手牵羊再拿走一堆工具，甚至连一包糖也舍不得给他买，他爸和他妈还总打骂，一打骂他爸就在厂子宿舍一住就是一个月，连他这个儿子他爸都不管了。
程孟东因为他妈总是伤心落泪，在心里早就给程树和下了界说—他爸是个滚开，是个十足的渣男。
他反而松了口气，离婚了他妈就再也不用哭了，这种喧华的婚姻简直就是毫无意义，离了正好。可是他妈却变得很消沉，更是很少笑了。
因为从小目睹了怙恃婚姻的不幸，程孟冬在性格里种下了灰心和急躁的种子，所以他的脾气一直让人琢磨不透，甚至有些喜怒无常。就连他妈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譬如现在，一个好好的国企电气工程师他居然毫无征兆地说要不干了。他难道不知道这份稳定的事情现在别人想进还进不去呢！程孟东和他爸他妈是一个系统的国企，算起来照旧借了他们的光儿，职工子弟特招加入考试进了企业，但是也得说程孟东这小子传了他爸那点儿在事情上又精又钻的尽头，原来就是研究生学历，学工具快，这不入职不到两年已经开始卖力项目研发事情了。
“妈，我不是开玩笑，我想告退，在公司再呆下去这里也没什么劲，一辈子呆在国企你不觉得太无聊了吗？我想出去看看，去哪里还没想好。”程孟东眼看着他妈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脸色由惊讶酿成了难以置信又到了一脸怒火。
“死小子！这么大的事儿你连商量都不跟我商量？你眼里另有我吗？我告诉你，我差异意！！！你想都别想！！！”秦玉玲突然变脸，声音异常坚决，将碗“啪”地一下子摔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儿，里面的冬瓜排骨汤出了一片。
“妈，我已经是成年人了，我有给自己做决定的权利，更况且…”程孟东看着狠狠瞪着自己的母亲，知道她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而秦玉玲发这么大的脾气照旧在十年前，她和自己父亲程树和因为他老叔打架的时候，程孟东的喉咙一梗，他知道这次肯定伤他妈的心了，可是他却不想再这样拖下去了。
“我已经像领导告退了，他批准了。下个月就走，”
“疯了！你真是疯了！”秦玉玲震惊地站了起来，一脸的难以置信，等确定自己儿子脸上的心情不像是在逗她玩儿的时候，她的心情已是恼羞成怒，她气得脸色发白，指着儿子看起来很无辜的脸提倡飙来：“程孟东！你这个白眼儿狼，这么多年我容易吗？你和你那个狼心狗肺的爹一样，只顾自己，你们想过我没有？啊？我跟你操了几多心，到头来你行了，翅膀硬了，主意正了，就不把你妈当回事儿了？我告诉你现在，立刻去找领导，我不管你用什么要领，求也给我留下来，我禁绝你告退！！！”
“妈，您能不能冷静一下。”程孟东也站了起来，他一脸无奈：“妈，我知道你不容易，所以这么多年来我什么都听你的，大学是你选的，专业也是你定的，就连事情也是你可心的！可是你知不知道，这两年来我过得有多不开心，我的生活基础没有自我！我想要出去闯一闯，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怎么了？有错吗？”
“合着是你妈我错了？我吃了那些苦受得那些罪，为了你放心高考一直忍着气不离婚，到头来我还一身不是了？我…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呜呜呜…”秦玉玲说着一屁股坐在那里伤心地哭了起来，一边抹眼泪一边指着程孟东骂道：“早知道你这么不听话，当初我就应该在你小的时候就跟你爸离婚，把你扔给他，爱咋咋地…怎么也好过现在你气死我…呜呜呜…一个个的，全是没良心的…你知不知道你这个事情几多人想进还进不去……你可到好不干了不说，还不跟我商量商量…你心里头压根儿就没有我这个妈……”
程孟东站在那里低着头，看着一桌子早就不在热乎的饭菜，心里头有些愧疚，他知道他这样先斩后奏做差池，可是不这样做，恐怕他一辈子都不宁愿宁可。
“妈，是我差池，我不应不跟你商量。”
秦玉玲似乎没听见他说话一样，没有理他依然低着头哭，眼睛已经慢慢肿了起来，看来这真是被气着了。
“妈，您别哭了，是我差池，我允许您，除了这事儿以后我什么事儿都听你的，你放心，我一定在外面闯出个样儿来，到时接您去享福。”
“我没那个福气，年轻的时候受你爸的气，老了老了受你的气…”
秦玉玲依旧没抬头冷哼一声儿：“你爱上哪儿去是你自个儿的事儿，从现在开始就当没有我这个妈！就当我没生过你！！”
长这么大秦玉玲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骂历程孟东，更别说打他一手指头了，她虽然和程树和伉俪关系反面，但对儿子却十分宠溺，所以说，程孟东的生长历程还算是无忧无虑的。
程孟东的眼睛有些湿了，究竟是最疼他的亲娘，他这样做着实是太过了。他想了想最后将椅子拉到他妈身旁坐下来低着头，娘俩就这么坐着一句话不说。
直到过了许久许久，程玉玲的哭声儿徐徐小了下来，程孟东这才将一张纸巾递给她，然后瞅着他妈的心情斟酌了一下才慢慢说出一句：“妈，您知道吗？小的时候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过年时咱们一家三口团团圆圆的，有说有笑，像别人家一样开开心心的一家人相亲相爱。可是每当过年，你和我爸总打骂，然后我爸就去单元加班不回家，你们俩谁也不理谁，你精心做的那些饭菜就像现在一样凉了没人吃，那时候我很是恨我爸，因为他对你欠好，不管咱们娘俩儿。于是那时候，我就在心里立誓，一定听你的话，等我长大了有能力了我掩护你，让我爸忏悔去！另有那些欺负咱们、看不起咱们的人再也不敢招惹咱们！”
说到这里程孟东的鼻子一酸，他扶住母亲瘦弱的肩膀，看着她正正正地地望着自己，满是泪痕的双眼周围皱纹浮现，发丝里夹着根根些许鹤发，程孟东吸了吸鼻子，半天才说出一句：“妈，相信我，相信你儿子。我能做到，我真的能做到，我向你保证，你儿子绝不给你丢脸！”
秦玉玲看着儿子，没有说话，或许是儿子的话感动了她，或许是她想起了自己那些年所经历的一些事儿，她就那么坐着，一动不动。
母子二人坐在客厅里，相对无言，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的夕阳将一片霞光徐徐照进了窗棂……
贺凯在家呆了一周，终于帮一各人子办完了爷爷的丧事。
而公司里的大事小事虽说已经交给了属下处置惩罚，可是重要客户的电话他照旧不得不接，一些需要他拍板的事也不能不处置惩罚。
于是他一边和二叔三叔接待前来纪念的亲戚朋友，一边不停地接电话处置惩罚公司的事儿。三叔贺斌还好，二叔贺平就颇有微词沉下脸当着一众亲戚挚友说了一堆“赚钱也不是你这么个赚法儿，你爷爷的眼睛还没闭严实呢，你这当大孙子的就钻钱眼儿里去了。他老人家是不是白疼你了。”
这也是颇让贺凯下不来台，他心里不舒服想要驳他几句，却碍于人多照旧算了。究竟他是不想爷爷在地下还看到他们叔侄在他的葬礼上喧华。而在他爷爷出殡时，他二叔贺平和二婶孟芳哭得呼天抢地，声音比谁都大，还差点儿晕已往，一路上都要人搀扶着，让旁人看了都忍不住同情想哭。甚至有不少亲友都私下里议论：“贺家老二这副样子，怎么看都不像大伙儿说得不太管他爹啊。是不是谁传瞎话作践人家。”
这话让贺敏听见了，晚上告诉了弟弟贺凯。
贺敏是那种有些一根筋的人，有些激动，不似贺凯这般冷静，她学这话的时候还带着一股气儿：“你说那些亲戚是不是都眼瞎了，二叔二婶一打眼就是在演戏，怎么没人时不哭，亲戚来了他就拉着人家鼻涕一把泪一把的！爷爷在世的时候他伺候几回？还不都是三叔和小姑在伺候！你没看到那时候小姑累得啊，照顾爷爷，没日没夜的，两只眼睛全是黑眼圈儿，结果小姑获得什么了？还不如三叔这一把眼泪珠子值钱！”
贺敏一边用筷子使劲儿扒拉着碗里的饭，满脸义愤填膺。
贺凯知道他姐这毛燥脾气，她一直看不上三叔一家人，除了恼火那些年的旧怨，三叔三婶为人处世的的势利气息让她也很讨厌。所以这话里难免加了一些小我私家的偏见。
“也不见得，别说是二叔，任何一小我私家自己的至亲没了也不能无动于衷吧！哭得伤心很正常！只不外有几分是伤心几分是内疚就不知道了！”
“什么意思？什么内疚？我看他就是假惺惺做戏给大伙儿看呢！”贺敏冷哼一声儿，而她的老公韩全却仍然拿着筷子在往嘴里送工具，他一小我私家旁若无人地吃着饭菜，明显是饿极了。
“其实我也一样。或者说我还不如二叔。都知道爷爷最疼我最惦念我，可是我又为爷爷做过什么？说实话，其实我今天没有一滴眼泪，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哭不出来，这么说的话最不孝的人应该是我才对！”贺凯突然苦笑一下，想起贺平当众奚落自己的那番话，又想到爷爷对自己平日里的敬服，难免愧疚。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当他看到一众亲友哭哭哀哀的时候，突然感受到人生就是那么回事儿。
纵使爷爷他老人家奔了一辈子，在老亲少友跟前儿博了一个“有正事儿的老爷子”、“白瞎了一个好人”的名声，到厥后还不是酿成一把灰。总归是尘归尘，土归土。一想到人人的结局不外如此，自己也不能除外，贺凯就怎么也哭不出来了。
他的话让贺敏愣住了，她看着自己这个常年在外打拼事业的弟弟，这几天的忙乱让他胡子拉碴，憔悴不少。她突然想到自己还不是一样，这些天爷爷的去世让贺家人忙乱一团，她自己甚至到厥后不也是麻木了一般。
甚至一切终于回归正轨时，恰似松了一口气。贺敏突然心头划过一丝不舒服，她在说贺平的同时其实自己又好过他哪里？
“吃什么吃？就知道吃！也不看看孩子！”贺敏脸一热无处发泄，转头瞪了她的老实老公一眼，韩全有些不满：“她这不是吃得好好的嘛！有妈呢吗不是？”韩全抬头示意了一下正在客厅喂女儿的岳母隋淑芬。
却被贺敏狠敲了一下头：“你当我妈是全职保姆啊？你闺女用饭我妈不吃啊？快吃吃完哄孩子去，我跟阿凯说几句话！”
“就你能跟阿凯说话，我不能啊？我也要跟他唠唠，回来这么久我们哥俩儿都没顾得上唠嗑。你吃完哄孩子去！让咱妈用饭。”韩全冲贺凯笑了一下，故意斜了贺敏一眼。
“姐夫说得没错。你去哄孩子。别什么事儿都支使我姐夫。”贺凯顺着韩全说了一句，看着贺敏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他这个姐姐他最了解不外了，没什么心机但嘴却爱冒监犯。在韩全面前，贺凯和他妈一直不护短，其实这也是变相在掩护她，谁叫她脑子里没数。
“哎呦，胳膊肘竟往外拐，我是你亲姐你不帮我还帮他？”贺敏瞪了贺凯一眼显然没有领会到自己弟弟的意思。这时见隋淑芬已经抱着女儿苏苏走了过来，韩全连忙站起来接过孩子：“妈您用饭吧，我哄苏苏。”
说着便抱着女儿去客厅玩儿了。
贺敏连忙将筷子递给隋淑芬：“妈！赶忙用饭，饿了吧！”
隋淑芬接过筷子扫了一眼这姐俩儿：“你们说什么呢，我适才在客厅里听得不真切，说你二叔二婶什么的，什么事儿啊？”
“还不是我二叔他们今天”贺敏嘴快还没说完却已经被贺凯打断：“没什么妈，这事儿已往了你好好歇几天，累坏了吧。”贺凯给了他姐一个眼神，他知道隋淑芬不喜欢二叔二婶，所以故意叉开话题。
“唉，什么累不累的，都是家里的事儿，应该的。你爷爷走了也算是享福了，留下受罪的都是活人…”隋淑芬神色有些昏暗，贺敏知道她这又是想起他爸了，也难怪，今天这种场所旁人都落泪，况且是隋淑芬，她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男人，没等到日子出头就撒手人寰，若是活到现在，最起码也享享儿孙的福，别留下她一小我私家孤零零的。
“妈，明天阿凯就走了，您说点儿此外吧！”贺敏拉了拉她妈。
隋淑芬连忙擦了一下眼泪，看着儿子：“对，我说这些干什么，原来今天谁都欠好受。阿凯啊，妈知道你在外面这么多年吃了不少苦，不容易，什么事儿都要靠自己闯，家里头没帮上什么忙妈总觉着对不起你……你在外面事情重要，可也要好好照顾自己身体啊……”
“妈，您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过一段时间您歇过来了，有时间到我那儿住一段，我带你随处转转熟悉熟悉情况，以后您就已往养老。”贺凯握了握隋淑芬的手，温热无比。他心里头涌上一股暖流，如果说这个世界上另有什么是他最不能放下最窝心的就是他的母亲。
隋淑芬十分要强，生活给了她无尽的苦难，她却从来没有退缩，没跟自己的孩子跟任何人诉苦过一句，她总是乐观的面对生活，纵然是生活让她难到无路可退的时候，她依然带着她的两个孩子挺了过来。
或许是母爱伟大的一面感动了苍天，她的两个孩子都成人了。
虽然不是豪富大贵，但是百年之后她也可以堂堂正正地跟她那无情的男人交接了。而贺凯不平输的性格大部门随了他母亲，不到如此，在为人处世方面也要成熟练达得多。
“我不去了，你那么忙我已往竟给你添乱，再说了去你那里我一老太太谁都不认识，自己在家呆着也无聊，现在在家挺好，没事儿帮你姐哄哄苏苏，买买菜，教练教练身体，街坊邻居还能唠唠嗑儿多好。”隋淑芬摆摆手，她怕自己已往儿子那里影响儿子，究竟她一小我私家住惯了，上了年纪也不喜欢挪地方了。
“阿凯让你去你就去呗！苏苏我和韩全谁有时间都可以带，再说了不是另有她奶奶吗？您现在不去等阿凯娶了媳妇儿没准一天都不让你去！”
贺敏这人嘴确实是个没把门儿的，说起话来完全没忌惮，隋淑芬狠狠瞪了她一眼：“你乱说什么？阿凯是那样的人吗？再说了我也是有自知之明的，我老了不会给你们任何人添麻烦，我回乡下去养两只鸡，种点儿菜多好，不比在城里要清净？”
“妈，过些日子天凉快些了您就已往，我带你转转。”贺凯摇了摇头，他这个姐就是能把好好的磕唠散了，于是便叉开话题：“到时让我姐一家三口陪着您，您就不无聊了。”
“行了吧你小子，我说你知不知道妈现在最揪心的事儿是什么？还不是你的终身大事！你这都多大了还不找女朋友，不外这会找女朋友你可得擦亮眼睛，就像许嘉佳那样儿的，坚决不能要！眼皮子浅又势利眼！其时嫌弃你穷，你猜怎么着？”贺敏切了一声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掉臂隋淑芬的瞪眼，秃噜出一句：“我上次在商场遇见了她娘家邻居，就是和我原来一个单元的赵姐，跟我说啊别看她找了一个土豪，那男人对她一点儿欠好，整天不着家，动不动就拳打脚踢的！哼！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小敏！你给我闭嘴！！”隋淑芬见儿子脸色差池，使劲儿摔了一下碗呵叱了贺敏。
谁不知道那个许嘉佳，贺凯的高中同学，他们谈了六年，最后许嘉佳照旧嫌弃贺凯没钱，在二人还没分手期间就跟了当地一个土豪，结婚的时候豪车开了整整一条街带拐弯儿，她妈逢人就说自己闺女儿有福，旺夫，就该是这有钱人家的媳妇儿，这事儿对贺凯刺激不小，他被许嘉佳片面分手，简直是一个重重的攻击，俨然是他心中的一根刺儿。
“妈我只不外说事实而已。我还不是美意怕阿凯再被人伤了。”贺敏吓了一跳，缩着脖子小声反驳，在一边跑来跑去的苏苏突然大哭起来，韩全连忙过来抱起孩子：“你就不能少说两句，没看到咱妈不兴奋了，妈，您消消气儿！阿凯，你别往心里去，你姐也是替你着急，你早点儿休息吧，明天还要赶飞机。”
韩全始终是一个老好人的角色。
“姐夫，我没事儿。”贺凯站了起来脸色许多几何了，他定了定神，扶了扶隋淑芬的肩膀：“妈，我早就释怀了，你也别说我姐。我先去睡了。”
说完便向众人扯了个苦笑转身走进了房间。
谁知好巧不巧的，第二天在机场和三叔、母亲及姐夫一家人刚离别，转头就遇见了许嘉佳，还差点儿和她撞上。
贺凯从未想过，再次见到许嘉佳是如此尴尬的局面—她手里扯着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正被一个穿着花T恤，一脸凶神恶煞的瘦高个男人推搡着，嘴里面骂骂咧咧的，而许嘉佳突然尖叫一声儿，头发有些散乱，也不示弱地上前抓挠那男人，她手里的孩子摔倒在地上哭了起来，声音异常尖锐。
贺凯在适才看到许嘉佳和男人的一瞬间，心里突地一下子，他想快步走已往。可是那孩子就倒在自己脚边。他在原地顿了一秒，拧眉扫了一眼那个哭得一声比一声高的孩子，低头一把将他捞起来。
“亮亮，亮亮你没事吧？对不起，是妈妈欠好，你摔疼了吧？”
许嘉佳跑了过来，一把将孩子紧张地抱在怀里，她低着头仔细地检察着孩子全身，露出一截雪白的细长脖颈，在抬头向贺凯致谢地一刹那愣住了：“谢谢…你？……阿…阿凯？”
贺凯听到她这一声儿“阿凯”，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投向适才那男人站着的地方，却发现人早已不见。
“阿凯，很久不见。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许嘉佳已经抱着孩子站了起来，一边连忙用手理她有些散乱的长发。她穿着玄色蕾丝边窄腰连衣裙，身材似乎比以前更纤瘦，长发乱得垂到前面，意识到自己的称谓差池，她雪白的脸颊红了一下停了下来，贺凯却清楚地看到了她眼角处有些浮肿和瘀红。
“我回来办点儿事儿。”贺凯看着许嘉佳一边哄着一直哭个不停的孩子，一边无比尴尬地和自己外交，他心里突然间像被什么堵了一样难受，有些呼吸不上来，他讨厌自己会有这样的感受，于是便没有再看许嘉佳母子，快速说了一句：“我时间来不及了，先走一步。”
他拖着行李箱快步地从许嘉佳面前走过，却被她一把拉住手臂，却被贺凯条件反射般躲开了，许嘉佳苦笑一下：“阿凯…咱们这么多年没见了，难道你真的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和我说了吗？我…我知道你恨我，是我对不起你。可是自从离开你，你知道吗，我每天都在痛恨和煎熬中渡过。”
贺凯听了她这话，没有看她，他只感应一股莫名的急躁夹杂着火气冲向了自己的脑门儿。
而许嘉佳怀里的孩子并不理会这两个大人之间他听不懂的话，只是不停地闭眼挥舞他的细瘦的手臂，一个劲儿地抓着许嘉佳的脸拍打，尖声哭泣，那哭声儿让贺凯突然觉得脑壳儿就要炸开。他握了握拳，终于转身看向那张有些苍白的既陌生又熟悉的脸和眼。
“你突然和我说这番话，不觉得已经十分不妥和不适时宜了吗？许嘉佳，究竟…我们有过美好的回忆，请你尊重一下我和我们不堪的已往，虽然对你来说它早已一文不值。”贺凯突然一眼扫见她抓着孩子的手指上套着的巨钻，他特意用了“不堪”两个字，很快，许嘉佳的嘴唇动了一下，脸色越发惨败，贺凯脸色浮现一层讥笑：“我们似乎没有须要继续叙旧了，只会影响各人的心情，你说对吗。好了，就这样。”
他扯了扯嘴，连再见都多余说，转身快步走了，在外人看来这衣着得体的年轻人似乎在雷厉流行地赶路，实际上只有他自己才晓得什么是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