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只觉得对头在背后扎你一刀挺可怕的,厥后我才发现,若执刀的人是你身边的人,才真真是最为致命的。
因为她足够了解你,明白你的致命死穴,也知道如何不给你留半点的生路。
旁人不明白素希之事与我而言的意义,花郁却是明白的。
彼年素希的那些个心思之所以得以实现,少不了他的加入。
“我若认真以牙还牙,首当其冲的就是你吧。”
他笑,“乐意之至。”
我觉着他是看透了现在的我不敢把他怎么样才故意这么说。
我觉着自己现如今活得真是越来越窝囊,看着那花前日下叙旧的人,愈发怨愤起来。
一世劫难,一世大梦,本就是一场虚幻。似乎没有人将那寥寥数年的事放在心上。
……除了我。
我着实不是什么漂亮的神仙,看不得与我有过过节的人跟我身边的人上演什么久别重逢的戏码,抬手劈断了那颗簌簌落花的梨花树转身就走。
回到洛水神邸的时候,临羽已在此候我许久了。
“花银没有与你一起?”他见我独自一人回来,有些讶异。
“怎么?你是找他的?是我这洛水神邸的牌匾不够大,照旧大皇子找不到去涂山的路?我这里庙小,如何能装下涂山君这样的大人物?”
“你这是……又与他闹了别扭?”
“什么叫‘又’?我跟他关系什么时候好过?”我顿了顿,似乎有哪里差池,“什么叫我与他闹了别扭?我堂堂九天尚德明水帝君,与他小小涂山君盘算得着吗我?纵是盘算了,也定然是他蚍蜉撼树冒犯了我。”
对上我目光的时候,他极为搪塞所在了颔首,“是是是。您自是不用与他多做盘算的。那还请问帝君,花银他现在人在那边啊?”
“还在九重天吧,或许……”此前我斩断了他和素希头顶的那棵树,依素希的一贯作风,定然要哭哭啼啼地留下花银陪她。
“多谢了。”
他提腿要走。我这才想起来问他找花银所为何事。
“可是妖界出了什么事?”
他顿了顿,“纵有风浪,以临雪现在的实力,也翻不起什么海浪了。况且另有魔尊脱手相助,局势已定,你不必担忧。”
那即是有事了。
我点了颔首目送他离去,心中仍是布上了一层忧虑。
晚些时候,花银如期而至。
我料想他会来,嘴上却仍带着怨气,“我还以为你在天宫被美人绊住了脚,没个十天半个月出不来了呢。”
“你若真这么想,可要在洛水神邸给我备一间屋子了。”
我愣了愣,半天才反映过来他是在有意奉承我。
“我料想你这些年眼光也该是越来越好了。”
“是,从前是小生眼拙,现在见卿心生悸动,难舍难离,还请女人给小生备个住处,可否?”
我想也不想就要谢绝。虽说本女人的风评一向不怎么样,但还不至于自暴自弃到把他这尊比我名声愈甚的“大佛”留在洛水神邸留宿。“你爱上哪上哪,横竖我这是……”不行……
不行两字还没说出口,他就真小我私家倒在了我的肩上。我这才注意到,他背后早已充满了血迹。刚刚他衔着笑意,愣是让我半点都未察觉。
“你这伤……”
他轻笑,“还知道担忧我?”
“是临雪的人?”
“嗯……血是别人的。”他喃喃道,“让我歇一晚吧,真走不动了……”
这狐狸给人的一贯印象都是纵脱不羁、生动多言的,少有的示弱也是为了戏弄于我,现在这一回,简陋是真的疲惫了。
我模糊又想起他与妖界的仇怨,一时间不知该不应动。
“花银,你有没有想过,你或许,不用活得这么累。”
“是吗?如果是你,你可以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轻松的在世吗?”他撑着我的肩膀抬起头来,含着浅笑正视着我的眼睛。
他的眼中星星点点,猩红的血丝与薄雾相伴,像是墨染的雨后夕阳。
我最见不得他的凄色,险些就顺着他的思维走了下去。
“你需知: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我未曾见过你心中的那小我私家,但像你这样的人,她应当也是对你十分欢喜的。若知你会因她失了天性,活得负累,她简陋会把自己曾泛起在你的生命里都当成是过错。”
“是吗?”他复而摇了摇头,“她那样的人,明白是睚眦必报。他们让她受了那样的委屈,她怎肯罢休。洛溪,不是每小我私家都能像你一样忘了已往,记得的人,总要去做点什么。”
我一时无语。
那人是何其之幸,能得一人如此。
转念间又不禁苦笑,原来忘掉一些工具,在他眼中也算得上是幸运的事。
这世间苦乐,不外冷暖自知。幸与不幸,旁人又如何能做评判。
“我让夕云去给你收拾一进屋子。你是直接睡下,照旧洗过了之后再睡?”
“洗照旧要洗的。”
我招呼夕云进来,“扶他去碧水池吧,再收拾一间屋子出来。”
“是。可是……小厨房还煎着药,您看……”
整个洛水神邸只我和夕云两人,这多出一小我私家,也连带着多出不少杂碎的事情。平日里夕云一小我私家打理整个神邸,还要照顾我,简直两全乏术。
“而已,你去盯着药吧。”
碧水池居于后山,因山下有一处温泉,我便将水池建在了此处。山的周围有荆棘高藤,无需担忧旁人突入。是个修养身躯、享受恬静的好地方。
把花银搀扶到地方后,我便在不远处荡起了秋千。温泉中升起的腾腾热气氤氲了月色,凉风陪同着湿气吹得我发冷,我想起此前夕云的提醒,从秋千上晃了两下就下了来,趁着花银现在不需用人,便转身回屋取了药喝。
“神君,这药……不需要问问两位医仙吗?”
我端着药碗一边吹着一边喝下,“不用。我查过了,此药对身体无害。你也不必与他们多说,免得惹他们多做担忧。”
她点颔首,“如今也该叫您帝君了。这一遭,您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照旧如往常一样称谓吧。这帝君的名号,我本也是不想接的,待过段时日平静一些,我自会与天帝商谈此事。”
“也好。你这身子本也该自由自在的,少些束缚,也少些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