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先天之道 一

　　鱼僧人道:“生死有命，强求不得，贫僧在这里先谢过施主了。”

　　常言道:“生死之间有大恐怖”，面对事关自己生死之事，鱼僧人却能安然禅座，这份心性修为，令方不言不得不佩服。

　　方不言道:“常言道蝼蚁尚且惜命，大师何须如此灰心。六虚毒虽然厉害，但是就在下所知，至少有三种要领可以解除六虚毒。”

　　周流六虚功自开创出来至今，无敌天下三百年，厥后者却只有一个梁思禽将其融会领悟。

　　原因便在于周流六虚功御使天、地、山、泽、风、雷、水、火这八种天地鼎力大举，法用万物，妙用无穷。然而若是逾越自己修为，强用神通，必遭反噬，发生八大天劫。

　　而八大天劫隐而未发之时，即是六虚毒。

　　在三百年里西城中无数能人异士呕心沥血想要破解六虚毒而不得其法。现在方不言却说他有不止一种要领破解六虚毒，说实话，鱼僧人也是将信将疑。

　　方不言道:“西城之主，东岛之王，金刚怒目，黑天不详。这既是说的名震天下的四位妙手，也是指的他们仗之纵横天下的四门神功。前面两门在下无缘得见，然尔后两门，一者在下得大师玉成，幸偿所愿。”

　　鱼僧人道:“施主见过黑天书？此等流毒无穷的武学还没被销毁吗？阿弥陀佛。”

　　鱼僧人看向方不言的眼神中隐有忧色。因为黑天书实在或许邪异，害人害己。他虽然与方不言相识甚短，却是对方不言颇为欣赏。所以岂论是方不言贪图黑天书便捷之功自己修炼而受其害，照旧利用黑天书炼化劫奴，都不是他所想见的。

　　看出鱼僧人所想，方不言道:“大师放心，在下虽然不才，也不耻于利用黑天书炼化劫奴去祸殃别人，黑天书只是在下自己练了而已。”

　　鱼僧人听闻这句话，其时眼神中就充满了惋惜，实是黑天书名声过于歹毒，哪怕是穷凶极恶之人，为了力量不折手段，对于这门邪门武功照旧敬而远之。

　　鱼僧人其时就想规劝方不言，方不言率先道:“大师可是为在下担忧吗？其实镜天风后前辈创出黑天书初衷只是用于练神捷径。只不外有得就有失，黑天书终归是不圆满。后人只利用黑天书之缺陷来练奴，这才导致这一门功夫名声欠好。如果能够弥补其中的破绽，消弭‘黑天劫’，这黑天书可是不逊色于周流六虚功。”

　　方不言看到鱼僧人的神色异常，知道他对于黑天书有所误解，这才解释了一下。

　　“黑天书之所以会发生黑天劫，原因在于劫力与真气品质差异太大，真气无法直接转化为劫力。所以才需要向人‘借力’以‘还债’。这才有劫主劫奴之说。若是真气的品质与劫力相当，真气劫力互通有无之间，如此下来，黑天书的有无四律就可以破解，黑天劫也就不会发生。”

　　鱼僧人闻言细细思索一番，刚刚苦笑道:“施主所言之法未尝不行，可谓是简朴至极，确实切中黑天书之弊。然而人体之力有限，真气品质又如何能提高？贫僧想尽措施，仍是不得其法，恐怕世上也无人能做到吧。”

　　方不言笑而不答，道:“天下武功虽然差异，原理却是相同，在下即是从破解黑天劫的要领中获得启发，想到了破解六虚毒的措施。”

　　鱼僧人道:“还请施主指点。”

　　方不言道:“指点不敢当，说起来周流六虚功所生天劫与黑天书的黑天劫，皆是无法平衡所致，黑天劫是因为劫力近神，而人体之力有限，真气劫力不能互通。周流六虚功也是运使天地诸般鼎力大举，天地鼎力大举本是无害，然而超出人体蒙受界限，即是大害。”

　　鱼僧人似乎回忆起当年和万归藏交手的场景，叹息道:“确实如此，血肉之躯如何能反抗天地之力。”

　　方不言道:“正是天人失衡，所以才会发生天劫，若是人体强度能蒙受的了天地鼎力大举，便可不惧天劫临身，如此自然也就不惧六虚毒了。”

　　鱼僧人闻言道:“且不说凡人如何与天地之威抗衡，即是真有这等人物，恐怕已是等身仙佛了，届时又如何会被周流六虚功所伤？”

　　给予希望以后，最终依旧是绝望，这才是最令人奔溃之事。鱼僧人自身禅性深厚，已经无畏生死。况且他知道方不言不会无的放矢，所以才平静以待。若是换成别人，只怕会以为是方不言戏耍于他，其时就要与方不言生死相向了。

　　不外方不言岂论是破解黑天劫照旧六虚毒所提出的思路，俱让鱼僧人眼前一亮，似乎触及以前从未想过的大门。鱼僧人不再纠结于他自己的生死，只想借此时机与方不言论道一番。

　　方不言道:“所以在下只说这是第一种措施。大师请看。”

　　他们两人盘膝而坐，相聚数尺，方不言随意向鱼僧人挥出一道真气，鱼僧人以大金刚神力回手。

　　然而大金刚神力面对方不言这道真气却是一溃既散，同时真气势头不减，朝鱼僧人袭去。

　　鱼僧人道:“施主好精纯的真气。”

　　他此时虽然深受六虚毒之苦，实力不及全盛时的一半。然而鱼僧人究竟是叱咤天下多年的妙手，数十年的大金刚神力也不容小觑。立即伸手抓去，本拟一抓之下真气就要消散，谁知触手凝实，有如实质，若非鱼僧人亲眼所见，只以为抓在手中的就是一柄无形兵刃。

　　鱼僧人虽然从没见过这般怪异凝实的真气，但是他的见识照旧有的，立即便想到是黑天书劫力之功，若有所思道:“这不是一般的真气，这是劫力？”

　　方不言道:“正是，这是在下依据黑天书劫力自创的神通，名曰兵劫。”

　　鱼僧人摩挲手中凝实之兵，道:“兵劫，果真是兵劫，以前只知道黑天书之祸根，没想到黑天书神妙至此。”

　　接着鱼僧人道:“看来施主所说并非虚言，竟真的破解黑天书有无四律，真正修炼乐成。”

　　此时鱼僧人才彻底相信方不言的想法，果真能实现。

　　方不言道:“大师且看。”

　　他心念一动，鱼僧人手中兵劫之力竟随他心念控制，飞至两人当中，盘旋几下，便随方不言动念间消散。

　　随着兵劫之力消散，空中竟然无端飘起雪花，规模仅在他们当中。此时虽然是深夜，天寒地冻对他们这等寒暑不侵之人已经不算什么，然而雪花飘落之时鱼僧人照旧感受到莫名冷意。

　　鱼僧人看出刚刚随着方不言心念，这兵劫之力消散，重新化为真气，这才引动冰雪，鱼僧人叹道:“好精纯的至阴真气，如此品质的真气，才气与近乎神力的劫力相等，施主之能为，贫僧着实佩服。”

　　无论是至寒至阴的真气照旧兵劫之力的运用，都不是一般人能想到和做到的，鱼僧人这声佩服是真心实意。同时也是对方不言人品和胸襟的佩服，究竟此时方不言透露出来的信息，已经涉及到他武学中最大的秘密。若是被有心人得知，未必不能从其中发现方不言武功的破绽。

　　鱼僧人道:“施主不必如此，这让贫僧……贫僧立誓今夜所见所闻，绝无第二人知晓。”

　　方不言明白鱼僧人的意思，摆手道:“大师无需如此，在下闭门造车久矣，今日遇到大师得以泛论，已经是天大的幸事。更况且武功是死的，人是活的，有人即便知道在下的武功，在下也不相信他能胜得了在下。”

　　方不言身上气势升腾，似乎天地万象都只是他的配景。

　　鱼僧人受此熏染，暂压佛性，忍不住道:“武者炼精、炼气、炼神、炼虚；寻常炼精炼气者，比拼的无非是刀剑、招式，而练神妙手，比拼得是智慧；唯有炼虚妙手，心怀天地，比拼的是胸襟气度。许多练神武者，炼虚不成，多是因为胸襟气度不足。”

　　鱼僧人看着方不言，由衷道:“贫僧观施主早晚是炼虚中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