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大道茫茫所窥不足万一
九泽站在承继台上。
她允许了欢弥的条件。承继落霞苑，同时欢弥给她五年的时间，这五年里，她可以向落霞苑求助三次。
多争取到的两年是欢弥的底线。
一声清越的啼鸣从九泽头顶划过。
九泽抬起头，只见这落霞苑上空灰颓的雾霾散去了些许，隐约可见外界天穹的蔚蓝。
九泽脚下的承继台是有黄沙凝聚的一方三尺高台，踩在脚下质感绵软却又不会塌散。
一众灵修微聚在高台四周。九泽一眼看去，头上顶着花的，肩上披着草的，头上顶着两角身形缥缈的，或站或跳，或爽性飘在空中，也有些树灵因为挤不到近前，便原地拔高数米，寻找视野开阔的角度。
最稳重的当属前身为人的魂修，一个个都来的挺早，在高台前面排成排，看着九泽满脸欣慰。
这些灵修的心情都十分欢快轻松，九泽觉得，这场所谓的继续大典，更像是一场大型交接仪式。
说禁绝就是欢弥前辈自个儿琢磨出来的。
可见她想要脱手的心情十分迫切。
虽然这么想，但九泽作为这一环节的工具人，照旧明白自己的义务，体现得很是配合。
虽说这一场大典算不上庄重，却也声势浩荡，自有一套流程。
看着台下众灵欢悦雀跃，十余个步骤下来，九泽竟也徐徐觉得融入其中，心情随着耳边那从未停歇的欢声笑语变得愉悦激荡。
最后一个步骤，是欢弥上台，与九泽正式交接。
“拿着，”欢弥与九泽面劈面站着，右手虚握在空中一抓，便有一柄权杖模样的工具泛起在欢弥手中，欢弥取下嵌在权杖顶端的明黄色宝石，摊在手心递到九泽面前，“这是此间钥匙，也是与落霞苑通联的唯一器物，你需得妥善保管。”
待九泽接过那枚宝石，欢弥又道：“五年后，待此曦石归位，即是你继续华杖，掌管落霞之时。万勿食言。”
此时的高台之下，已是一片寂静。
围聚的众灵似乎有些迷茫，不明白欢弥话中的意思。
九泽退却一步，在一片寂静的瞩目中，朝欢弥行了修者间的大礼，郑重道：“晚辈谨记。”
欢弥徐徐颔首，手腕虚虚一抬，便将三步外的九泽托直了身体，转而看向台下众灵，朗声道：“今，大礼已成，从今尔后九泽就是你们的新主人，是落霞苑的唯一继续者。只是九泽生于凡间，肉身未损，于外间尚有牵绊未尽。故而本座与她议定在前，成大典后五载之间，落霞苑仍由本座代管，以便其了却俗事……”
待一切结束，重新站在那金碧辉煌的洞府之中，九泽看着那些精雕细琢的装饰部署，觉得有些模糊。
五年之后，她就酿成这里的主人。然后呢……
像欢弥前辈那般，一守就是一千年吗……
不外，或许成为真正的主人之后，没有恪守的限制也说不定呢？只是如此一来，到底多了些什么。也不知道宗门那边会有什么反映。
有微风从耳边拂过。
红光一闪，欢弥已经站在九泽面前。
“你的师门不错，确实有姜华的风范。”欢弥掏出一面精致小巧的玄色镜子，递到九泽面前，“诺，报个平安吧，这几个后生烦了我一早上了。”
“还请前辈高抬贵手，蔽宗一定……”四长老雍平的声音从其中传出，在镜子递到九泽面前的一刹那顿住了，几息后带着惊喜道：“九泽？你怎么样？”
“见过四师叔。”九泽鼻子有些酸，明白定是师姐师兄回宗门后向长老堂求救了，这种有人记挂，有人愿意撑腰呵护的感受，总能让她动容。
“我没事的，师叔不要担忧，师父他老人家怎么样？师伯还好吗？玉阳道君还好吗？”
雍平似乎松了一口气，温和道：“都没事，我观你气息，你这是突破了？”
九泽点颔首，“是，得前辈援手，侥幸突破了。”
“那便好，我这便来百崂山造访，谢谢前辈照顾我华阳宗门生的大恩。”
雍平话音刚落，九泽便听到欢弥一声冷哼，怕雍平的举动引起欢弥的不满，万一动了干戈就头疼了，忙开口制止道，“师叔，前辈已经允许让我回来了，您不用辛苦跑一趟。”
雍平也听到了那声冷哼，她自然知道自己不是欢弥的对手，但自家宗门门生还被扣在别处，即是十声冷哼又如何？
“不辛苦，前辈无私助了我们华阳宗门生，身为长老，登门致谢才是礼数。”
九泽见雍平神色，猜到几分，又见欢弥一脸不接待的不耐神色，忙道：“师叔，三天，三天我就回来了。”
雍平犹豫了一瞬，才改口道，“也好，若是你有事延误了，我再去接你。”
话音刚落，九泽手中的黑镜脱手飞出，下一瞬已被欢弥抓在手里，只见欢弥两只捻住黑镜边缘，另一手屈指在镜面敲了敲，懒懒道：“人不许来，理不许少。”
“是，”雍平的声音平缓无波，“有劳前辈这些天对九泽的看顾。”
说完，一道白光从镜面中透出，随即一道红影一闪，一个宝匣从镜中飞出，落入欢弥手中。
欢弥将匣盖弹开，满意的看着里面的工具，利落的切断了和雍平的联系。
九泽看着那一方宝匣，十分肉疼。
她继续了落霞苑，宗门却给欢弥付托管费，总觉得有些亏。
“心疼？”欢弥斜睨了九泽一眼，“等你完全继续了落霞苑，搜罗些这里的好工具回去不就是了？”
九泽……
前辈你莫不是当我傻？
这样算起来就不亏了吗？
九泽的神色逗笑了欢弥，欢弥：“而已而已，那就趁你还没接管，待会儿便去林子里转转，看看这次要带什么花花卉草的回去，总行了吧？”
“多谢前辈。”
“少假惺惺的。”欢弥一番手将宝匣收起，看着九泽道：“你的道体诀练到现在，是不是能感受到一些往常感受不到的工具？”
九泽一怔，继而正色道：“是，晚辈自从突破第一境界，便隐约感受到些许……韵律，只是拿禁绝到底是什么，也不能时时体悟。”
欢弥一摆衣袖，慢悠悠解释起来：
“道体诀第一境界炼成后，修习者能感受到微弱的天地韵律，随着修习的精进和体悟的加深，对天地韵律的领悟也会越来越强，感受会越来越清晰，这是你往后修习的一个重要积累，也是一大助力，与积累灵力术法同样重要，你切莫忽视。”
“你的境界也高，能感受到的天地牵引便会越来越强，战斗时，便能凭此借用天地之力。”欢弥语落，看向九泽，神色也正经起来：“这会让你在战斗之时所向披靡，拥有至高的力量，但同时也意味着，你受到的规则束缚会比旁人强上百倍，稍有差池，于旁人或许顶多伤筋动骨，可于你而言，便有可能万劫不复。”
“你必须恪守天道规则，知道有一天，若你能真正参悟天地间的本法，也就是传说中的万法之源，才气脱离次天道的钳制，拥有真正的无上之力。”
这番话在九泽心中掀起波涛。
这是道体诀上未曾纪录的，师父也未曾提及。
“那，有真正修成的人吗？”九泽不禁问道。
“我不知道。”欢弥看着洞外绯色的云霞，轻声道：“大道茫茫，我等渺渺众生，所窥所探不足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