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郡位于风玉国景州要地,土地肥沃,黎民富足,乃是风玉国最大的产粮地。
相传风玉国开国时,开国天子曾亲来此处寻访,并留下了“清歌遏流云,艳舞有余闲”这一传唱许久的名句,流云郡也因此而得名。
六月十三,乃是农户赶集的日子,又恰值天气晴朗,郡城四周十里八乡的农户,纷纷携老带幼,朝郡城赶来。
每当此时,城门都极为拥挤,也是最容易混进流民的时候。
正因如此,今日郡守府特意加派了数倍士兵,检查入城之人的官凭路引。
东城门外排着长长的队,一直排到了护城河滨上。
队中的黎民,有的相互谈着家长里短,有的好奇地四处审察,另有的爽性坐在地上,闭目养神。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无疑是个羽士。
他一身破破烂烂的道袍,脸上满是污垢,头发蓬松着,身上散发着难闻的臭味。
尽管周围人用嫌弃的目光看着他,但他却丝绝不在意,反而从衣襟中取出只肥的流油的鸡腿,旁若无人地大口嚼着。
队伍以极其缓慢地速度蠕动着,约摸过了半个时辰,才轮到这形容邋遢的羽士。
“拿出官凭路引!”
守城的士兵闻到他身上的臭味,不禁微微皱眉,不耐烦隧道。
邋遢羽士握住鸡腿的手突然一顿,旋即低下头去,低声嘟囔道:
“真是麻烦!”
他将鸡腿扔在地上,双手摆了个奇怪的姿势,口中念念有词。
检查的士兵见他举止怪异,刚要上前喝骂,却看到了让他终身难忘的一幕。
仅仅一眨眼的时间,邋遢羽士的身形竟毫无征兆地消失在了原地。
只有地面上那个啃了一半的鸡腿,才气证明他曾经泛起过。
“神仙!”
士兵用力揉了揉眼睛,在确定自己并未看错后,这才忍不住惊呼作声。
......
流云郡城北部一座大庄院,占地十余亩,正是江湖中闻名遐迩的掷剑山庄。
庄主「乾坤剑」云天齐和夫人「冷月剑」陈霜武功都已臻至先天之境,在江湖上威名赫赫,并称为「南朔双剑」。
山庄的大门上悬着云天齐亲自题写的‘掷剑山庄’四字大匾,旁边悬挂着一副楹联,笔力苍劲,一看就是名家所书。
一进山庄,掷剑不管江湖事;
几处灯火,酌酒休提子女情。
今天的掷剑山庄却特别热闹。
不仅地面铺上了红地毯,就连大门的牌匾也挂上了红绫,穿着新衣的仆佣们都在忙碌着,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
原来,就在半月前,云天齐的夫人陈霜诞下一子,这让年近四旬仍膝下无子的云天齐欣喜若狂。
兴奋之下,他广发请帖,邀请诸多江湖挚友加入今日的喜宴。
凭着云天齐匹俦的招呼力,江湖好汉自然是纷纷响应,哪怕有些远在千里之外,也不辞辛苦地亲自赶来。
云家在山庄外迎接来宾的,乃是云天齐的弟弟云天明。
云天明武功虽不甚高,但他结交辽阔,与各路江湖好汉都相熟。
“紫木郡王老爷子到贺!贺礼万里图一幅!”
“「银枪铁胆」魏少侠到贺!贺礼夜明珠十颗!”
“端木家端木风到贺!贺礼罗心果三枚!”
一个个如雷贯耳的名号在大厅中响起,甚至连平日低调的端木家,都派出人前来祝贺。
凭据风玉国的习俗,婴儿诞辰举办的喜宴上,要专门准备口大箱子,用于盛装来宾的贺礼。
快到晌午时分,箱子已装满了种种奇珍异宝,而大厅上也是宾朋满座,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有说有笑地谈论些江湖趣事。
“诸位!”
午时刚到,一身红衣的云天齐泛起在大厅主位。
他轻咳一声,随即雄浑的声音在大厅内响起,喧嚣的大厅马上平静下来。
云天齐双手抱拳,向江湖群雄行了一礼。
“云某老来得子,实乃人生一大快事。又得诸位好兄弟,好朋友前来贺喜。夫人身子虚弱,不能见客,云某代夫人谢过诸位了!”
“在此喜日,云某请诸位满饮此杯!”
不知何时,管事已捧着一杯美酒立于云天齐身旁。
云天齐接过美酒,高举到头顶,向众人示意下,旋即一饮而尽。
“好!”
下面群雄轰然喝彩,所有人也都站起身,将杯中美酒饮尽。
简短地讲几句话后,便有一排排训练有素地仆人将美食送上各桌。
大厅马上恢复了适才的喧嚣,相互间觥筹交织,谈天说地,热闹特殊。
敬完酒后,虽然云天齐酒量不错,但十数杯美酒下肚,也有些醺醺然。
他斜靠在主位上,一边吃些点心,一边应付着来贺喜的各路侠客。
“小侄齐家齐凌,见过云伯父!”
一白衣英俊少年走上前来,敬重行了一礼。
“是齐贤侄啊!”
云天齐也未托大,将齐凌扶起身,笑呵呵回应道。
齐家位于岳州的紫寒郡,势力极大,在整个风玉国都称的上一流家族。
而齐家祖规,家族子弟在外行走必穿白衣,故而云天齐看到齐凌一身白衣加入喜宴,却也不以为意。
“小侄偶得一块暖玉佩,特来贺云伯父得子之喜!”
齐凌从身上摸出一玉佩,那玉佩上萦绕着淡淡红光,显然不是凡物。
“贤侄所在齐家不是已经送了贺礼了吗?”
云天齐一愣,他刚刚在礼单上看到齐家送的贺礼,是一件冰蚕衣,也算颇为珍稀。
“这只是小侄的一点心意,并非家族的意思。”
齐凌见状,连忙解释道。
云天齐颇有深意地看了齐凌一眼,将他手中玉佩接过,把玩了几下。
玉佩放在手中,竟然发出阵阵暖意,果真是传说中价值千金的暖玉。
送出如此重礼,齐凌却并无心痛之色,反而眼中隐隐露出喜意。
二人聊了几句,见有一瘦高男子找上云天齐,齐凌便知趣地告退了。
云天齐心不在焉地陪着瘦高男子聊着天,心里却在悄悄盘算着。
齐凌送这么珍贵的礼物,又将自己和齐家分得泾渭明白,恐怕是有脱离齐家的计划,这才要单独交好自己。
这确实是个小麻烦,不外云天齐倒也不惧。
他收下此物,单纯因为暖玉佩可防阴寒入体,恒久佩戴对孩童大有利益,正适合给儿子。
云天明站在大门处,估摸着宴请的来宾已尽数到来,便计划回大厅招待来宾。
就在这时,一蓬头垢面的羽士从远处慢悠悠走来,正是在城门泛起过的那个邋遢羽士。
“老道在此恭贺贵庄得子之喜!”
羽士走上前,向云天明稽首祝贺道。
云天明虽不喜羽士的邋遢妆扮,但对方前来恭贺,自然不能失礼。
“多谢道长!李管事,给这位道长拿几钱银子!”
他微微还了一礼,转身付托身旁的管事道。
不意,邋遢羽士却朝管事摆摆手,连忙对云天明道
“不不!老道不要银钱,只是听说贵庄为今日此宴,请到了景州所有的名厨。若是贵庄能让我入席的话,便谢谢不尽了。”
云天明闻言眉头紧皱,若是平时,敢这般来掷剑山庄胡搅蛮缠的,他早就命人将他打一顿赶走了。
但今天究竟是大喜的日子,门前若是闹得太厉害,也有失云家的体面。
云天明转身向李管事耳语几句,命其进去询问云天齐,自己则在这拖住羽士。
羽士眼中精光一闪,装作毫无察觉的样子,和云天明闲聊了起来。
让云天明恼火的是,无论是姓名照旧籍贯,眼前这邋遢的羽士都一字不提,只是跟他大谈特谈景州的种种美食。
“我和你讲,章东县的糖藕,认真是天下一绝......”
就在邋遢羽士滔滔不停地讲着时,李管事急遽从庄内跑出,附在云天明耳边低语道
“庄主说了,远来都是客,请进去即是。”
云天明会意,他侧过身形,伸脱手邀请道
“道长请沐浴易服,然后进内入席。”
约摸盏茶时间后,邋遢羽士在管事的领导下走入大厅。
不外他虽梳洗了一番,却依旧穿着满是污垢的脏衣,在满厅的华服中极为显眼。
“邋遢羽士!”
不知是谁一声惊呼,众人的目光齐齐聚在了道人身上,显然认识这羽士的人不少。
“邋遢羽士是谁?”
云天齐闻言一愣,向身后旁一鹰钩鼻男子问道。
“云兄难道不知?”
鹰钩鼻男子颇为惊讶,邋遢羽士最近在江湖名声大振,没想到云家居然丝绝不知,连忙开口解释
“邋遢羽士近几月才在风玉国泛起,他虽不习武,却有媲美先天境妙手的实力。七巧童子,漠河三煞都曾扬言搪塞他,但都在不久后,莫名其妙地死在了家里。”
“不外云兄不必担忧,听闻这邋遢羽士喜欢美食,逢宴必到,想必今日只是来蹭饭,并无恶意。”
云天齐点颔首,他最近一直陪着有身的妻子,很少体贴江湖的事,故而才对此一无所知。
邋遢羽士晃晃悠悠地走到云天齐身前,笑着开口道。
“老道祝云令郎未来必成人中龙凤!”
“多谢!”
云天齐抱拳逊谢道,就算对方有些离奇,但既然对方以礼相待,他也不能失了礼数。
“如今老道可以入席了吧。”
邋遢道人笑嘻嘻地转过身来,朝最近一桌酒席的空位走去。
“不行!只有送了贺礼的才气入席!”
还未等云天齐回覆,底下已有不少人哄笑道。
江湖草泽,本就性情直率,再加上众人都喝了不少酒,胆气已壮。
一些人自恃家族势力大,又或者实力强劲,自然不会给邋遢道人面子。
邋遢道人的脏脸马上垮了下来。
他在怀中摸了摸,掏出本破旧的古书来,又抬头望了望席上的珍馐佳肴。
他脸上有犹豫之色闪过,似是在纠结哪个更重要。
过了许久,终究照旧对美食的渴望占了上风。
邋遢羽士不舍地将书递给云天齐,自己则赶忙找位置坐下。
他一手抓起只羊奶煨猪蹄,另只手提起酒壶,马上一口肉一口酒,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究竟这是云家的喜宴,众人见邋遢羽士送了贺礼,也欠好再纠缠,只得继续饮酒谈天。
就在这时,云天齐起身来,朗声宣布道
“诸位,小儿名字我和夫人早已取好,名叫云扬。日后若是相见的话,还望诸位看在我云某的面子,照拂一二。”
众人都是云天齐的挚友,自然不会拒绝,齐齐举酒应道
“这个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