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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华转头空

章19

浮华转头空 秋风挽珠帘 2234 2019-11-21 12:00:00

  两人不欢而散后,文策气鼓鼓地回到后院,一口凉茶入嘴,心中更是气愤,立时把茶盏放的哐看成响,把一众下人唬的战战兢兢。

  “拿着鸡毛适时箭!”文策在心中悄悄地骂了句。

  这文策,好歹也是同进士身世,自诩文武兼备,骨子里也是清高的很!

  在南阳主政以来,宽厚遇人,深得地方名流清客的敬仰,冷不丁突然冒出来了个只懂打打杀杀的京城侍卫,败了吟诗作对的雅兴不说,天天还得强作欢颜小踮脚的伺候着。

  文策半躺在太师椅上,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仕途坎坷啊……”

  然而,让他头疼的事,远远没有结束的样子,照旧接二连三的来了。

  一连几天,南阳城中商贾打着种种旗号入府,兜兜转转最后无非都是一件事,问那个下狱的长随到底犯了什么事,怎可查无实据当街抓人,还污蔑行商为乱党!

  更有往日相亲者直接将文策痛骂了一顿,说他这是打着清查乱党的名义收割商家工业中饱私囊!

  文策一向宽厚,自然不想接这个体人丢过来的锅。

  但苦于没法跟一众商贾解释此非本愿,只能左顾言它,搪塞了事。

  反倒,正中张堂文的下怀。

  从与杨鹤汀约定好后,张堂文便让四儿长包了一辆马车,每日在南阳城中走街串巷,新朋旧识也好,有无生意往来也好,只要是城中商贾人家,张堂文都不辞辛苦亲自登门造访,光是随手拎的点心,照四儿的原话说,“都够开家点心铺了!”

  由于张堂文的四下游说,南阳商界人人自危,各家会馆人头攒动,从早议到晚,都将这次官府无据拿人当做了一个隐秘的信号,纷纷亮相要与官家此等鬼蜮伎俩抗争到底。

  而杨鹤汀与罗飞声,两个真正的同盟会党人,自然不会放过如此大好的时机,纷纷在各学堂组织聚会会议,亲自登台演说,以己为例,控诉清廷不公。

  一时间,南阳学界为之震动!

  这两人在南阳兴新学一年有余,名声远播,在整个河南学界都颇有威望,此事借由种种校刊传出之后,连远在开封府的河南学政都亲自拍电报,找文策过问此事,千叮万嘱“切莫轻动,易伤士子之心!”

  夹击之下,文策此时已不只是头疼那么简朴了,简直就是焦头烂额,不胜其烦。

  莫名其妙背锅的文策自然也不会放任此事的始作俑者:启封恣意逍遥快活,天天缠着他议论推断此事,倒是没人在意关在牢中的夏老三了。

  但无论怎么商议,启封始终紧咬“麾下侍卫被火器所伤,肯定是乱党所为”这一条,完全不将文策的话语放在心上。

  文策连日上下探询,早就收到了商贾那边传来的风声:说是启封一行人未明身份,与窄巷前后堵截,西商张堂文误以为歹人冒充官人劫掠,这才闹了这么一处。

  而且文策还从洋帮办:英国太古公司派来南阳准备分公司的廖启德处,坐实了那把手枪的来历,一时间,即是文策,也觉得启封是真的在厮闹了。

  然而,怙恃官文策的难题,对于京官启封来说,犹如过眼云烟,听之任之。

  眼瞅着就要入夏了,自京汉铁路竣工以来,南阳城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往日熙熙攘攘的来往客商变少了,却多了一堆一堆凑群遑论时政的闲人,而他们议论的中心,居然是一个普通人,一个一穷二白又无甚才敢的白丁。

  但正是这样的身份,才让他们把夏老三的遭遇,带入到了自身,感同身受。

  徐徐的,民声呼吁成了一边倒的局面,“放人”徐徐顶替了“彻查”,成为了送到文策面前的唯一选择。

  来自商界的压力也从开始的旁敲侧击,演酿成了一封封义正言辞的保函,声援在押嫌犯夏老三的东家:赊旗西商张堂文!

  原本一件不足挂齿的小案子,竟然成为了牵动整个南阳城的焦点!

  文策最终照旧扛不住四面八方的压力,他执着的连着约了启封好几天,终于请得启封与他一同,接见此案的当事人:张堂文。

  只不外张堂文还未带到,文策与启封便又在县衙的大堂上吵了起来。

  说是吵,其实文策只有被骂的份儿。

  “私藏火器,作乱之相昭然若揭!寻常行商怎么可能身携这般精良的火器?那人枪法精准,身手矫捷,肯定是早有图谋日夜练习!这张姓嫌犯迟迟不投案!必是心中有鬼!”启封每每说起此事,都是咬牙切齿,一脸悲愤,似乎顺着夏老三这条线,他启封就能将整个乱党一网打尽,光宗耀祖、捍卫社稷、为幼帝分忧一样。

  但在文策眼中,这就是强辩。

  行商天下,走南闯北,且不说时局动荡了,即是遇个山贼路霸,防身之物总照旧要有的!如今山坳里的麻匪都已经鸟枪换炮了,人家赊旗巨贾带把手枪算什么大事?

  要说私藏火器,靳岗教堂聚众数千,洋枪过百,另有三尊小炮,你启封堂堂大内侍卫,怎么不去管管?!

  但这个话,文策只敢在心里痛陈一番,过过干瘾。面对官阶比他高许多的启封,他即是再郁闷,也只能陪个笑。

  “大人这话严重了,那行商货行天下,有此物傍身也属正常,况且如今宛西、宛东几杆土匪啸聚山林,若非我南阳梅花城坚如盘石,那些个贼人伺机劫掠都是寻常之事!”文策松活了一下脖颈,跟启封同坐,他连二郎腿都不敢翘,端坐久了满身都麻木了。

  “那是你怙恃仕宦无能!才至匪磨难平!”启封狠狠地啐了一口,刚刚的声嘶力竭让他现在有些气短。

  文策笑着应了个腔,这剿匪得问南阳总兵,与他知县无甚关系,说到摄政王面前,他文策也不用缩脖子,“大人说的是!也正因如此,那西商才误以为大人乃是贼人乔装的,这才夺路而逃,引起这么大误会,镇台衙门也是有责任的!“

  启封瞪着文策这个老滑头,忍不住撇了撇嘴。

  如今知府暂缺,知县文策主政地方,但这南阳镇总兵手握近万戎马,才真正是南阳城当下实打实的土大王,文策这话,明白就是想让启封拉南阳总兵也拖下水,好把地方军政两边都冒犯了。

  启封虽是侍卫,家中却是世袭的武职,又身在京畿,自幼没少听老人们讲,大清朝有一说一,正经八百的钦差大臣,到了地方上干预干与军政事务,大多都没有好下场。

  况且,启封如今奉的是摄政王的密谕,离钦差,还差得远。

  这个老滑头!当我是傻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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