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半刻钟后,那中年胖子便被接引进了包厢内。
原本正查账的那名奴仆见状,却是极有眼色地拉上酒楼掌柜,便退了出去,任由自家主人和那胖子在包厢中大眼瞪小眼。
一时间里,气氛竟是离奇到了极点。
好半天后,柏景才终于忍不住了,放下茶杯,便试探着问道:
“话说舅舅来找我,是为何事?”
便见那中年胖子咧咧嘴,便笑眯眯地吐出两个字来:
“借钱!”
“又来借钱?”
柏景一听是借钱,也瞬间变了脸色。
要知道,这位王明王境华,以前就一直喜欢来找他们柏家借钱来着。
却从来都不还!
最要害的是,偏偏柏景居然还欠好直接谢绝。
因为他们柏家在邺城,之所以能维持着这么大的工业,而没有被一些对手用盘外招打垮,背后依仗的,正是这么一位当着官的亲戚!
这位王明王境华,可是邺城四县尉之一,名副其实的正八品官员。
而本朝的县尉之责则延续了前汉的传统,除了维持治安以外,更要害的另有亲理庶务,分判众曹,切断追催,收率课调等。
也就是说,无论行政、司法照旧财政,这个胖子都可以加入!
甚至连清理街巷等杂事,也同样都归他管!
另一边。
柏巍在看到这胖子后,也是忍不住叹息了起来。
理论上来说,这名为王明的胖子确实算柏景的舅舅,只不外并非是人们寻常理解的那种而已。
他其实是柏巍的连襟。
柏巍当年娶了老东家的大女儿,王明则是娶了其小女儿。
故而柏景之前称谓他为舅舅,倒也没什么差池。
王明是太原祁县人,据说是照旧那个太原王氏的成员,不外他们这一支无疑是彻底破落了,王明最初在并州,也不外是当个郡中文吏而已。
然而在十几年前,马超、孟达、申仪等武人突然于雍凉二州起兵叛乱,试图拥立晋王公孙平为帝。
兵势最盛时,甚至还曾一度攻陷并州、侵略河北。
战乱之中,王明就一路逃难到了邺城,其时落魄得甚至连饭都吃不起。
不外王明究竟是士族身世,甚至还曾入学过邺城大学。
所以其时他虽然落魄,但却仍旧被老东家所看重,不光将小女儿嫁给了他,还在结婚时送上了一大笔妆奁。
也正凭借着这份妆奁,王明最终买通了政界上的门路,乐成补上了一个市吏的缺,今后便在邺城扎下了根。
之后王明升任市长,再升任府监录事,最终一路升到了县尉。
可谓政界自得。
只不外其每次升迁背后,其实都有柏家出的一份力。
如今国朝建设不外三十多载,吏治尚清,底层的胥吏都不敢放开手脚捞钱。
但王明却有一个来钱的好措施,那就是找柏家借。
究竟借钱么,你情我愿的事情,亲戚之间相互接济下怎么了?
你管得着么?
虽然了,至于说他借的钱究竟什么时候还,那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而柏巍当初的生意也才刚起步,正好需要官府中有人来帮衬一二,再加上各人究竟都是亲戚,所以历年来也借了不少出去。
做为回报,王明则是为柏巍的生意保驾护航。
柏家如今这数千贯的工业,除了柏巍当初经营有方之外,王明在政界上的呵护也是有不小劳绩的。
只不外近几年来,王明找柏家借的钱却是越来越多了,以至于柏巍生前最后这几年里,都不经有些心疼起来。
......
另一边。
“话说,舅舅这些年来跟我们柏家借的钱,都有上千贯了吧?”
柏景咬着牙提醒,试图要让王明知难而退。
究竟如今大燕朝的八品文官,即便算上职田的收入,每年明面上也不外才二十贯钱、四百旦粮而已,这照旧收成正常年份的数据。
若是有什么旱灾、蝗灾,职田收到了影响,那么收入只会更少。
而这位自家的舅舅,在这十几年中却是已然借了上千贯钱,差不多相当于他十几年来全部明面上的收入!
“确实如此。”
王明仍旧是嘴角浅笑,似乎丝毫未听出柏景话语中的拒绝一般,而是继续道:
“不外我这次来找你,却是计划再借五百贯钱!”
“五百贯?”
柏景忍不住吸了口凉气,他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
原来他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
若是借钱数额仅在五十贯以下的话,那么看在亲戚的份上,这笔钱借了也就借了。
再多,却不行了。
究竟如今借出去的,可都是他的钱!
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这个舅舅,居然敢这么丧心病狂!
五百贯?
还能不能好好作亲戚了?
“莫急,且听我先说完。”
似乎是看出自家外甥已然有些动怒了,王明立即也不扯此外,而是笑着进一步解释了起来:
“我之所以要借这五百贯,不外是为了升迁而已,待我升了官之后,先前从你们柏家所借的一千五百贯钱,甚至再加倍还给你们,都不是不行以。”
“那你又如何加倍还?”柏景忍不住质疑道,究竟在他看来,自家舅舅刚刚这话实在没谱。
“我听说前几天武安县令于任上病逝了,如今武安县令空缺,我便计划去接替起这个职责来。”
“我记得你们柏家在前汉时,不正是魏郡武安人么,届时我必将县中放贷之事俱交由你们柏家来主持!”
王明越说越热切,说到最后,甚至都忍不住搓起了手来:“那么就算我这武安县令任期不外三年,以贤侄的能力,三年里难道拿不到两百亩的良田么?假设一亩良田按十五贯算,那这两百亩良田不正好就价值三千贯么?”
柏景同样越听越是心动,听到最后,甚至已然是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幸亏他心底里仍保持着一丝清明,便连忙拿起茶杯抿了口,随即装作一副绝不动心地模样质疑道:“不外五百贯而已,舅舅你又如何能买到县令这种位置?”
凭据当前的社会民风,县令这种地方一把手的官职可不是花钱就能买到的。
究竟又不是前汉灵帝那个卖官售爵的时代。
王明听了却连忙否认道:“谁说我要花钱买官了?我不外是要用这五百贯来买通底下的枢纽,好去见一面刚上任的那位邺城御史而已!”
瞧见柏景的心情有些疑惑,王明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贤侄有所不知,之前朝中司马老相公举荐了太原王昶来担任邺城御史。就在两天前,这位新任邺城御史刚到来任上。”
“而凑巧的是,我也正好姓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