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星光黯淡,天穹之下万物寂静,只有人类与众差异,他们会因为除了生存以外的种种各样的事情而纠结。
譬如恋爱这种虚无缥缈之物,除了人类,恐怕再也找不到其他任何生物,会费尽心力只为求得一丝慰藉。
“与言姐姐你们一样,我这么做其实都是为了家人”陈思思黯然神伤道。
言嫣呵呵两声,讥笑道:“家人?你说的难道是吴王?能陷害到我们他现在正兴奋得不得了吧?”
“哎~”陈思思叹了口气,眼角立马挤出两滴泪水,两眼泪汪汪道:“世人只晓牡丹艳,无人体贴枝易弯。姐姐也是女人,应当知道,做女人实在太难了!”
言嫣眯起眼睛,心想不愧是狐狸精,眼泪说来就来,可惜本小姐不是那些蠢男人,才不会上你的当!
陈思思自顾自怜,继续述说起自己的故事。
“我生在王侯之家,自幼锦衣玉食,生得得天独厚,十岁便得了郡主之爵,可以说被所有人捧在手心……外人都觉得,我一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儿。”
“难道不是吗?”言嫣疑问道,众心捧月的感受谁不想要?起码,言嫣就很喜欢被祖母、娘另有言赤心捧在心窝里的感受。
“可是,无人明白我背后的艰辛啊!我原本乃小妾庶出,辈分也小,本是个不得宠的位置,可由于长得俊自幼就被养在祖母身边,厥后就被过继给了大娘也就是吴王妃。
她教我念书写字,教我诗词歌赋,倾注心血就为了培育我成才。虽然我也不负众望,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一进场便技惊四座,即是那些不行一世的所谓大才子也甘当我陈思思的手下败将!
我若生为男子,便如那宝剑得了美玉,花儿得了雨露,吕布得了赤兔!
这世间再无男人的容身之处!
这份优秀给我带来无限荣耀与痛爱,可也带给我孤苦……别误会,我还没有矫情到自命不凡顾影自怜的田地,我只是……累了”
“累了?”
陈思思点颔首,用连珠炮的方式一股脑吐槽道:“嗯,累了。自我懂事开始,直到十二岁以前,每天从天蒙蒙亮,到月亮高高挂,就没有一刻歇息时间。
一起床先得进行半个时辰练声,用唱的方式背诵昨日学习的两篇文章后才气吃早饭
边吃早饭边梳洗穿衣,然后开始上早课
四书五经都是最基础的,五岁就学完一遍了,经史、诗文、歌赋全都涉猎过
读完书就要开始练字,先抄一篇佛经,再默一篇女德,偶尔还要抄道德经、诗经、种种经
写完了就开始画画,山水、动物、人物、写意……
这些都完事了,才气吃午饭,若是行动慢点,午时就过了,下午就得饿着肚子。
紧接着开始练琴、玉箫、笛子、古筝……最后虽然另有赞美
然后是女红,从纺织、编织、缝纫、刺绣、拼布、到贴布绣等等
这些都弄完了,另有……”
“停停停停,停!”
言嫣听得头都大了,这时间部署比高三学生还要密集恐怖,继续听下去除了眩晕没此外效果,连忙阻止她道:“我知道你累,行了吧?”
陈思思灵巧所在颔首,眨巴着大眼睛哦了一声,接着道:“其实忙点就忙点,也没什么大不了,小时候过得照旧挺兴奋的,至少能得抵家里所有人的痛爱这一点我很满足,所以我并非要诉苦这个。”
“那你啰烦琐嗦那么多什么意思?”
“因为一切都在十岁那年突然变了样,我被几个哥哥轮流带出去加入种种诗会茶会,被迫应付那些恶心男人,一直到我受不了了,向父王和母妃撒娇希望能获得认同,没想到等着我的反而是被骂不懂事……直到现在,他们俩其时的心情我还记得清清楚楚。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我的存在意义。
父王和母妃对我寄予厚望并非因为我有多优秀,或者他们何等喜爱我,我仅仅是他们用来笼络人心的一个漂亮道具而已……
说什么父慈母爱,说什么兄友弟恭,说什么万千痛爱,通通都是假的!
十年膏泽,一朝幻灭,你能理解我其时有多失落吗?”
“我……”言嫣想说点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又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慰藉人一向是言赤心的事情,怼人才是她言嫣巨细姐的绝活。
陈思思苦笑起来:“我突然失去前进的动力,我感应心力交瘁,甚至想过死……那晚我坐在水井边,遥望如画般的星空,我突然舍不得,舍不得死,舍不得失去……差池!应该说我不宁愿宁可,我不宁愿宁可就这样认输!”
原来低垂着头的陈思思突然抬头挺胸,指着在旁边劳碌的男人高声质问:“
凭什么男人能做的事,女人就不能做?
凭什么女人要靠男人才气在世?
我为何要乖乖听话当朵吸引狂蜂浪蝶的牡丹花?
我偏要证明给父王和母妃看,那些蠢钝如猪的兄长能做的事,我陈思思同样能做,而且做得更好!”
“说得好!”言嫣使劲拍手,恨不得立即与陈思思握手口称同志。
接受现代思潮的言嫣来了古代这么多年虽然过得很幸福,可总有一件事使她铭心镂骨,那就是封建礼教对女性的束缚。
她无论如何都无法认同女人只能待在家里相夫教子这件事,即便她也梦想着要当个贤妻良母,可那是自己愿意,与别人强迫完全是两回事!
周围虽然也有像言母和赵飞燕这类自强不息的女性,做起事来比男人不遑多让甚至更优秀,可她们骨子里照旧认同古代女人职位的,认为做个贤良淑德,相夫教子顺便替自个良人物色小妾才是正经事……我呸!
言嫣性子原来就要强,周围又没人能理解她,明明看到问题所在,可就是有力无处使,郁闷的水平可想而知。
纵然有言赤心的慰藉,可他究竟不是女人,无法真正对言嫣感同身受,这份孤苦说实话,旁人是很难理解的。
久而久之,这份苦闷深埋心底成了一块永远无法痊愈的伤疤,因为总有小丑时不时蹦出来扒开她的伤口,譬如那个李晟。
直到此时现在,都十八年了,言嫣才终于找到一个能认同她思想的人,这得何等不容易啊?虽然兴奋地不得了。
陈思思一副相见恨晚的模样握住言嫣双手,含泪道:“谢谢你,言姐姐,谢谢你能理解妹妹”
言嫣故作镇定拍拍陈思思的手背,慰藉道:“没事,有姐姐在!”
远处突然刮起一阵风,树林哗啦啦啦地摇晃着,周围马上变得喧闹起来,而严梅仍旧睡得十分牢固。
只有赵飞燕一脸懵逼,远远看着两人含情脉脉对视,心想这叉劈得有点开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