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燕南磕头认错，获得对方原谅后，认为他的顺手之言只是客套话，于是继续追问，获得的回覆也是相当官方。
“你别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就当是报恩了”
火药是军需物品，往重了说那可是砍头的大罪，简直不能声张，这个原理风燕南自然是明白的，也未曾告诉过任何人，可他无法接受这种报恩，保密只是他应该做到的事。
然而，不管风燕南说什么，言赤心并不计划松口，其时只随意说了一句话便请他离开了。
“你，或者说淮扬分堂欠我的还不够多，等以后再说吧”
风燕南感应莫名其妙，直到两个月后他第三次拒绝吴王的拉拢，他才意识到这句话的真实寄义。
吴王陈晋恭乃当今圣上的同母胞弟，与性格急躁的天子差异，他性格温顺平易近人，经常收支种种名流诗会，作得一首好诗写得一手好字，在淮南乃至江南文人中都颇有名声。再加上平时乐善好施，出钱着力资助寒门士子，对人也谦谦有礼，并不因对方的身份职位有差异，故得贤王之名。
但这都是外貌功夫，实际上，该捞的一分没少捞。
就单论每个月的贡品，吴王就分得钱千贯（相当于一千两银子），加上得手的种种物资粮食以及皇室俸禄，统计起来月入五千贯也许都算少的。
这还只是淮南其中一个王爷的收入，淮南和江南加起来共有六个皇族，两个异姓王，无数公侯伯子男，再加上京城那群吸血鬼，再富庶的南方都被榨干榨透，变得天下一般穷。
风燕南虽然无法像言赤心一样直接接触到这些阴暗面，但每个月从漕运送上去的金银珠宝、珍宝古玩数不甚数，其中夹杂的利益，种种货物钱财的来往一清二楚。究竟名录上的收货人都是各家大人物的手下，追查起来并不困难，这些都不是秘密，除了当今万岁爷险些全天下人都知道。
因此只要另有点脑子，吴王是什么样的人就不言而喻了。
风燕南平生最恨这种伪君子，比小人还要可恶百倍。因为就算是做恶人，起码还坦荡荡，不像这种伪善之人总喜欢做那种既当标子又立牌坊的事，对黎民的聚敛也更让人防不胜防。
也是因此，尽管吴王三顾茅庐，最后一次甚至亲自出头礼贤下士，风燕南都不为所动，坚决与他划清界线。
他虽然也有考虑过对方抨击的可能，但陈晋恭不外是一个空有贤名并无实权的王爷，为了明哲保身就算要抨击预计也不会太过猛烈，当了淮扬分堂老大十年，自保手段照旧有的，吃点亏不打紧。
然而，他低估了对方抨击的决心，究竟他基础不了解吴王拉拢他的真正目的，一直以为对方只是为财。
由于吴王的目的是想取得淮扬运河的控制权，对于淮扬分堂他并不想赶尽杀绝，只以风燕南本人作为目标，计划将之杀死后扶植一个新的傀儡，因而开始的几回合他仍能见招拆招把对方的算计给挡下来。
试探了频频后，吴王明白自己低估了风燕南在分堂的威望，清楚了解到内部门化的奸计无法得逞后便不再留手，计划将整个分堂连根拔除。
一个王爷如果不计价钱要搪塞地方的江湖帮派，基础就是易如反掌。
从现在起，风燕南已再无招架之力。
如果只是他一小我私家，他虽然可以潇潇洒洒地带着家人一走了之，可以隐姓埋名，也可以遁入山林，未来再寻机报仇就是。
可漕帮那么多人，拖家带口一辈子都住在这里，他不能那么自私，让他们随着自己颠沛流离。
要是能活下去，谁愿意当刀口舔血的匪徒？
他突然想起言赤心的话，马上明白对方也在算计他，但至少，他很坦白，也许有谈判的可能性。
当他第二次登门造访，言赤心以一种完全差异的态度接待了他。
和风细雨的语气，温暖人心的目光，无比亲切的笑容……这种态度让他想起了道行极深的市侩和佞臣，受骗了还帮人数钱那种。
他很惊奇，面前这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看起来如此人畜无害，为何会散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来？
他想不通，只知道这种感受让他觉得满身不自在，想要抽身离开。
可一想到自己已无路可走，风燕南犹豫了片刻，便下定决心单刀直入：“令郎于我等有大恩，风某虽九死亦无以为报，可今日登门为的是风某手下的众多弟兄另有他们的家人，还请恕风某无礼了。”
“无妨，风堂主请说”
风燕南抬起头，与言赤心的视线对上，他仍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没变。
“我等帮众如今浩劫临头，若是令郎能助我化解，只要是不违天地、不违道义、不违良心之事，风某定当为令郎赴汤蹈火！”
言赤心望着他笑了笑，问道：“这算是生意吗？”
“算！”
“爽快！我喜欢”言赤心笑完立即收起笑容，认真严肃道：“既然是生意，那么我们先来确认交易的内容吧，如何？”
“令郎请说”
“我要的很简朴，所有经尔等之手运输的货物清单我都要一份，不管是往年的照旧未来的，都要”
“这……”风燕南面露难色道：“这算是违反道义”
做他们漕运这一行，主顾所托运之物必须保密，这是行规。
做生意最重要的是市场，是情报，哪里的货物紧缺，哪里的货物太多，都可以从来往的运输量中看个或许。
生意嘛，其实就是低买高卖，有了这些数据，就相当打开了金库的大门，其中的利益有几多想想就能了解。
虽然，这是在科技还没改变世界之前的玩法，所以风燕南基础不明白言赤心的真实用意，他要这些情报并非用于商业用途，仅仅是为了做个简朴的实验，从而验证自己的一个想法而已。
抛开目的不谈，言赤心提的这个要求令他很是为难，可要做决定并不困难。
风燕南抱拳致意：“请恕风某无礼，这个要求风某做不到”
言赤心似乎没感应意外，直接追问：“比你兄弟的命还重要？”
“国有王法，行有行规，若是众人各行其道，这个天下早晚大乱，漕运亦是如此。风某若是开了这个头，不仅无法服众，就算一时无事，受其反噬只是早晚之事。令郎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成就，相信您定能明白在下的意思”
“我明白”言赤心笑了笑，继续道：“可我是个生意人”
商人逐利而忘义，无可厚非。
风燕南明白他话中之意，此事再无商量的余地。
于是他再次拜倒，抬起头时眼神坚定望着对方，道差异不相为谋。
“令郎之恩来日再报，告辞！”
“不，你误会了，听我说完”
风燕南朴直起腿，犹豫了片刻又重新坐了回去，皱眉头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