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义的话犹如一剂猛药让梁建芳陷入了沉思，他早就想到过这个问题，只是一直觉得只要自己能够找到阿史那贺鲁的雄师，所有的问题就能迎刃而解，虽然派出去的飞骑杳无音讯，但是他一直在等，纵使骆弘义频频敦促他都无动于衷。
他不相信阿史那贺鲁真的能逃走，那可是几万雄师啊，逃入大食之阵势必会引起大食人的忌惮，一场战争同样制止不了。
只要自己有足够的耐心，阿史那贺鲁在大食受挫后就无处可去，最后照旧要返回草原。自己以逸待劳，到那个时候阿史那贺鲁不用大唐军队的征讨，自己就会跑过来祈降。
可最后的粮草问题把所有的优势都转酿成了劣势，雄师之威瞬间瓦解，速度之快令梁建芳哀叹不已。
就此撤兵受到牵连的人太多了，左武卫蒙受不起。
可是他照旧心有疑虑，阿史那贺鲁真的逃到了大食？苏小义为何如此断定？他派去的飞骑多方探查，也只是推测有这种可能性，没有十足的掌握。
“你可知今日一番话老夫当你是左武卫行军参军，不再是小辈的无心之语，稍有差池，雄师即有倾覆之危。到时候你的脑袋就是老夫也保不住。”梁建芳到底有爱才之心，苏小义能闻出雄师不寻常之处，仅凭薛讷行动的反常就猜出是粮草供应出了问题，其心思之缜密，让梁建芳叹为观止。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子的本事远不止身上那点医术，从适才那番话来看，只要稍加磨砺，假以时日，必为左武卫最顶尖的人物。
所以他必须提醒苏小义，话不能说的那般肯定，万一出了差错，致使雄师受损，那苏小义的脑袋一定不保。
“小子敢说这番话自然有所凭证，如有差池，以项上人头请罪。”话说到了这里，自然没有再藏着掖着的原理。看在老梁人不错的份上，帮他一把。
“阿史那贺鲁入大食之地已铁定无疑，然其余部处月部朱邪孤注地处庭州之东，有我雄师阻挡，欲入大食而不得。此前副总管高德逸派人禀报撑在牢山发现突厥人，人数不详。小子推测，此定为处月部。突厥诸部，以阿史那贺鲁为最强，处月部次之，约雄师两万有余。然军中精壮具归阿史那贺鲁一部，其余皆老弱之兵。以我雄师之兵锋，虽其退守牢山，亦近可诛之。有突厥人头万颗，牛羊无数，则我左武卫颜面即存，大唐盛威不追。纵无阿史那贺鲁头颅，陛下也欠好太过怪罪。”
“高德逸数次派飞骑探查皆无音信，连他都不敢确定其为处月一部，更不知其部种多寡。汝何以敢言？”高德逸数次密报，推测牢山之敌极有可能为处月一部，但时至今日扔无法断定。其统领的五千唐军已试探过频频，皆被打退，和苏小义所言的老弱之军似乎并不相同。
“阿史那贺鲁和朱邪孤注向来不合，两部数次攻伐，朱邪孤注雄师死伤无数，被俘者精壮之士编入军中，女子皆为奴。此次反叛两部珠联，实为财色迷人之故。朱邪孤注昏聩无志，阿史那贺鲁送美女入帐，又许以千里草原之地，朱邪孤注适才起兵相助。阿史那贺鲁西入大食，朱邪孤注猝不及防，又无可去之地，其部距牢山不外两百余里。副总管既见突厥，定位朱邪孤注无疑。”
苏小义说的有理有据，许多事比他这个大总管知道的还要清楚，获得这样的结果让梁建芳很欠美意思，不由老脸一红。
派出去的斥候都是一等一的智慧圆滑之人，在战阵上生死滚打了不下五年，左武卫最厉害的老兵，随便拿出来一个都是队率的好质料。结果获得的消息还不如一个只会在大营睡懒觉的家伙。
长孙无忌到底是赢了啊，梁建芳喟叹一声，有些无力之感。虽然长孙无忌的战略失败了，骆弘义这颗明亮闪耀的钉子没派上什么用场。但是结果是一样的。他没有想到骆弘义说的边粮不足居然一语成壑，成了雄师失败的罪魁罪魁。大唐向来重视边粮，自太宗天子开始就在边疆重镇大量囤积边粮，为的就是淘汰雄师征战中对粮草的消耗。没想到几十年已往了，这个问题依然没有解决。
大唐最大的敌人不是突厥，不是吐蕃，不是高句丽，也不是波斯和大食，而是雄师边粮的不足。
粮食的运送十分迟缓，途中的消耗也是惊人。往往运到军中之时只剩下不到三成。一路上人吃马嚼，消耗着名贵的粮草。为此太宗天子接纳建议，置大仓，囤边粮。
和各地的义仓差异，没有兵部文书，边粮平日里谁也不敢动，纵然是灾荒年月也不得开仓。为的就是遇战时以资雄师。
可是这次边粮不足证明，大唐的边粮照旧有很大的隐患，远不能支持一支雄师的远征。
苏小义说的没错，纵然雄师退却，也不能这么憋屈，左武卫向来眼高于顶，瞧不上其他的卫率，这次如果连点声响都没有就灰溜溜的回长安，哪里另有脸见程知节。这左武卫可是他的基本，赫赫威名就是他打出来的。
军令如山，老梁一声令下，十几个飞骑协令旗疾驰而去，划分去契芘何力、高德逸、薛孤无仁等部转达雄师攻打牢山的将令。大唐的旗帜高高飘扬，人着甲，马上鞍，横刀在腰，箭弩贴背，雄师起营开拔，直指牢山。断后的一支军队把雪屋悉数销毁，一点也看不出痕迹，连行军灶都用土填好再用白雪笼罩。雄师的一切在这里都是秘密，大唐的智慧远比周边的邻居厉害，其他手艺传出去也就而已，行军打仗是用饭的本事，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万不行泄露。
薛讷是先锋官，五百骑兵于三十里外为雄师开路，每人背箭矢三十，三担弓弩，一把横刀，一柄一丈有余的长枪，如此阵势明白是奔着杀人去的。既然突厥人在牢山，一路上说不得会遇到外出的敌军。如相遇则不用回禀，直接斩杀，确保雄师不遇阻碍，直达牢山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