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不惧

　　“慢着！”伊纹立即高喊道，“我是艾瑞克大人的儿子伊纹·弗雷德里希，难道你们认不出来吗？！”

　　伊纹挺起上身，摆出一副领导者的样子，怒视着前方的高廷卫，就似乎站在他们面前的就是艾瑞克本人一样。

　　兴许是听到了“艾瑞克”的名字，高廷卫们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啊？”领头队长不客气地推开前面的高廷卫。

　　船型盔下的双眼不停审察着伊纹，“你说你是指挥大人的儿子？”

　　“否则呢？”伊纹亮出了自己的佩剑，不停重复，“看好，这是父亲送给我的‘铁马金戈’，你认不出来吗？”

　　“是嘛。”领头睁大了眼睛，目光仔细扫过伊纹腰间的剑。

　　那配重球上镶嵌的蓝宝石确实眼熟，当他瞥到剑鞘上的刻印时，他终于确信了，这简直是艾瑞克大人曾经的指挥剑。

　　望着缄默沉静的领头，伊纹稍稍松了口气，他原以为“父亲”的权力能让他轻松摆平这些家伙，可事实证明他照旧太年轻了。

　　领头大手一抬，高廷卫手中的长戟就立刻拦住了伊纹的去路，“我们接到的命令是搜查此处，每一小我私家，每一件物。”

　　他的语气立刻冷了下来，“如有冒犯，事后定当登门赔罪。”

　　活该的高廷卫！

　　伊纹身后即是炙热的火炉，他看看窗户，那里站满了守卫，大门也被锁死，已经无路可退！

　　“那你必须得告诉我，你们搜查的理由！”伊纹不客气地说道，“否则，凭据《帝王法》第十三条第九款，你们将要……”

　　“受到制裁，对吗？”领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乐得合不拢嘴，“好，我就告诉你，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领头走到伊纹面前，亮出了手中盖着风玫瑰印章的搜查许可。

　　“我们是凭据西门子先生的要求，来寻回他的工具的，如果你敢阻拦，那么受到制裁的……恐怕会是你，尊敬的先生。”

　　领头手中的马鞭像利矛一样，狠狠所在在伊纹的胸口。

　　“西门子？！”

　　伊纹咬紧牙关，这不行能。

　　他回忆起西门子面对士兵时无礼的态度。

　　一个不把殿军当成“活人”的自恋狂怎么可能会让一群高廷卫突入自己的住所，还翻箱倒柜、肆无忌惮地搜查？

　　“西门子现在在哪里？”伊纹质问道。

　　“哦，他拒绝了陛下的任命，已经……离开克列昂了。”

　　领头似笑非笑地回覆道，“好了，少空话，我还得帮西门子先生把工具给送去。”

　　这不行能。

　　伊纹把藏着信条的手背到了身后。

　　伊纹虽然只见过西门子频频而已，但他是怎样的人，伊纹早已大致有了了解。

　　这些高廷卫在故意说谎，显然是在刻意隐瞒着什么。

　　事情变得越来越离奇，伊纹想要知道西门子下落，还要搞清楚画像上的人和露娜究竟有什么联系。

　　“好，来吧。”伊纹的心脏狂跳，他知道自己在玩火，但有须要赌一把，“来吧，你们来搜查吧！”

　　高廷卫们不客气地按住他，然后重新到脚都搜查了个遍。

　　伊纹丝绝不惧地瞪视着高廷卫们，直到检查的几小我私家说：“没有工具！”领头才变了个态度，像温顺的鹿一样低头向伊纹行礼致歉。

　　“多有冒犯，伊纹先生。”说着，领头走到他面前，悄悄将几枚金马特放在了伊纹的手心里。

　　“还希望您不要告诉艾瑞克大人。”他一边陪着笑，一边用马鞭轻轻拍着自己的脸，“您看看，我这不是着急嘛……”

　　伊纹没有拒绝这些钱，老艾瑞克经常说过，混账的钱来之不拒，孬种的酒一滴不留。

　　伊纹厌恶地背过脸，看了看火焰中的灰烬。

　　他决定有朝一日一定要查清真相，剥开这些人鲜明亮丽的外皮，看看他们究竟有何等腐朽无能……

　　“您慢走！伊纹先生。”领头虚伪地笑着，他的身后传来了画师们被虐待时凄惨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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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纹知道自己没法拯救所有的人，他知道这些可怜的画师们正在遭受巨大的痛苦，但他也知道，自己帮不了他们。

　　唯一能做的，只有搞清楚西门子离奇消失的真相，为他们讨回一个公正。

　　伊纹飞驰在克列昂的街道上。这两天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险些要令他喘不外气来。

　　离奇的肖像，失踪的画师，皇子的邀请，另有皇室成员们离奇的家庭关系……

　　这之间到底有着什么联系呢？

　　看来，要解决这些问题就必须进入帝国最焦点的地带——也就是高廷之中——才行了。

　　伊纹想到了路德维希，他虽然自负，但并不坏，身为帝国皇子的他是个要害的切入点。至于露娜……伊纹却不希望让她卷入这个杂乱的事件中。

　　而无论如何，他还需要强大自己，强大到别人不能轻易将他“人间消失”，强大到不能让别人轻易伤害自己身边的人。

　　在面临频频危险之后，他才对帝国内部钩心斗角的争斗有了最初的认识。

　　——这不外是冰山一角。

　　——啪！

　　伊纹突兀地听到木剑交击的声音。

　　他一愣，现在他眼前的宅院正是老艾瑞克犹如农舍一般的小庄园，他一时间不敢立刻进去，就站在铁门外静静地看着。

　　伊纹觉察屋前，老艾瑞克正和另一名身着白袍的教父练习剑斗，他们之间的剑术令人眼花缭乱。

　　那个白衣教父是谁呢？

　　伊纹似乎在路德维希的成人礼上见过他。之前离开的竞技场的时候，马克似乎也提到过，有一位主教来造访老艾瑞克，应该指的就是这位白衣教父吧？

　　但怎么莫名其妙就打起来了？

　　伊纹看到他用的是单手剑，挥舞起来异常灵活。两人之间一进一退，说是练习吧，但似乎步步都是杀招！

　　伊纹倾听着两人的对话。

　　“他回来了。”白衣教父盯着老艾瑞克的眼睛说道。

　　“这不行能！导师早就已经死了。”

　　“但‘死告天使’却是不朽的。”

　　老艾瑞克手中的剑一停，两眼疑惑地望着教父瘦削的脸。

　　他不满地说道：“讲话好好讲，别他妈含血喷人的。”

　　而教父只是笑了笑，“我们之中的最强者。”

　　不经意间，他手中的木剑突然化作一头野蛮的公牛，猛烈一击顶开老艾瑞克横在身前的剑！

　　他要干什么？！

　　伊纹心头一惊！

　　白衣教父一击得逞，显然不计划给予老艾瑞克喘息的时机，猛地踏进法式，靴子顷刻间在草坪中踩出一道极长的印迹。

　　犁位上挑，破风直刺，狂奔向艾瑞克的咽喉，脱手快而凶猛，丝绝不留情面！

　　伊纹万万没想到这个外表弱不禁风的教父竟这般强力！

　　他险些就要脱手相助，所幸的是，老艾瑞克到底照旧一流的剑客。

　　眼看死神将至，他却不慌不忙，以极快的速度两手同时发力，被击开的剑刃划出一道光轮，就像拔地而起的高墙横在身前，倏然间，教父的攻击便被轻松化解。

　　“嗯哼……不愧是你，艾瑞克。”白衣教父面不改色地说道，“但缺乏信仰的武者……永远不外是武者。”

　　“你想表达什么？”艾瑞克的话就像适才的防御一样利落，杀鸡取卵，“照旧说，你想替他说什么？”

　　“圣贤告诉我们，事实即为所见，汝思即为吾言。你与理查德时至今日，却依然着迷于无谓的杀伐，早已遗落了导师未竟的心愿。”

　　白衣教父没有因为艾瑞克的冷落而静默，他眯起眼睛一笑，反而越发充满激情。

　　他手中的剑似乎活了过来，像是拥有生命一般牵引着他的的手和法式。

　　剑刃下绕，犹如一股破地而出的汹涌暗流横扫过眼前的一切障碍！

　　他像立于圣堂前祈祷一般说道：“主曰，无戮之世，方为真世。这也是导师的夙愿，亦是我与他仍在坚守的信仰。”

　　伊纹终于想起了那位白衣教父。

　　是的，伊纹见过他，他就是在宴会上一直侍立于教宗身后的海什主教！

　　难道说，老艾瑞克竟然会与他认识吗？

　　但见海什接二连三的变位斩将老艾瑞克逼得节节退却，木屑就像不停炸裂的烟火四处喷射，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你不配提起导师的心愿！”

　　老艾瑞克语气中发生了一丝恼怒，就像是火星点着干柴，怒火愈烧愈烈。

　　“你那所谓没有杀伐的世界，不外是想要以更残酷的手段切断所有人的臂膀，让他们无法继续杀伐而已！”

　　两把木剑被震得“啪啪”作响，草坪上留下的轨迹越来越多。

　　伊纹看得提心吊胆，两人本应是在练习，却突然间如同拼命一般，针锋相对，越战越勇！

　　“正因为愚昧，你才在无尽的猩红中迷失自我，吾友！此乃明路！”

　　海什的剑就像是驱赶不开的饿狼，一次又一次咬上老艾瑞克的剑，“撕扯”着他徐徐不支的防线。

　　直到最后，击开、突破，剑刃凌空而落，斩向老艾瑞克的面门。

　　“自以为智慧？所以，这就是你误入歧途，背离导师的原因吗？！”

　　老艾瑞克的怒斥进而迸发为咆哮，眨眼间穿透疾驰而来的剑刃——咔嚓！

　　碎屑与灰尘在光影中搅动，翻起一阵喧嚣的浪花。

　　死寂。

　　狂躁之后只剩下死寂。

　　两人的行动都似乎定格在了一瞬。

　　老艾瑞克的手中仍握着那木剑的柄。

　　剑刃的碎片早已落地，老艾瑞克的“剑锋”直没入海什的胸口。

　　“他不配成为‘死告天使’。”老艾瑞克半截断剑划了一个圆，轻轻一戳，“记着，永远都不配。”

　　海什主教知道，若不是自己的白袍下穿着盔甲，若不是老艾瑞克手中拿着的是木剑，那么此时自己早已没有了命在。

　　老艾瑞克丢下那半截木剑，“只要另有你我这样的人存在，世间的血污便永远无法拭去。”

　　徐徐地，他的语气又回归了平静，望着海什的脸。

　　他“哼”地怪笑一声，说道：“你我所能做的，不外是祈求有朝一日能为自己拭去那剑上的污痕，让身边的人不被沾染而已。”

　　海什面无心情地望着老艾瑞克，就似乎早已料到了事情的结局。

　　无论是自己的落败，照旧同门老友的话，他一点儿也不意外，更像是理所虽然。

　　海什露出一个遗憾的笑容，“哈，看来，我的剑术与你们照旧相去甚远呢……”

　　“那么，你还想再来一局吗？”老艾瑞克微微一笑。

　　“我已经说完了。”海什主教摇摇头，呼出一口气，“这是你的‘第二次’时机。”

　　慢慢地，他背过身去，朝着铁门的偏向说道：“而已而已，今天的造访就到这儿吧。况且……你门边的那位小友，已经等了很久了吧？”

　　说着，他那双敏锐的眼睛徐徐移向了伊纹潜藏的地方。

　　“出来吧。”海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