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任务很简朴，但酬金很丰盛，我想不出你拒绝的理由，亚什先生。”穿着丝织黑袍的鹤发老人十指相交，似乎已经预测到了佣兵将会作出的选择。
“我……另有一个问题。”亚什口干舌燥，他不知道这种幸运为何会降临到自己头上来，“为什么选我……我是说，风巢城比我更优秀的佣兵许多许多，为什么选我来完成这个任务？”
为什么呢？亚什脑中浮现了几十种阴谋论：诱饵，祭品，佯攻，欺骗……也许他基础不重要，只是对方随意抽选的“幸运儿”。
而老人脖子上的奇怪项链似乎也指向了那些诡异的阴谋。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项链，宛如一只长着触须的眼睛，也许那是什么邪恶宗教的徽记。
“好问题。”老人嘴角略微勾起，若不是亚什时刻注意着老人的心情，约莫是抓不住这个瞬间的。“亚什先生，如你所言，胜过你的佣兵触目皆是，我为什么会将这个任务交给你？让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亚什先生，胡蜂与蚂蚁谁更强大？”
“胡蜂。”亚什不假思索地答道。不外他很快想到，这个问题也许没那么简朴，他增补道：“但如果数量够多的话，团结的蚂蚁会更……”
“打住，先生。”老人说：“没有那么深刻的答案。胡蜂就是比蚂蚁强大，它比蚂蚁强得多，也更有威胁，所以，它也很显眼。而不巧，我需要你去找的那小我私家，他对显眼的存在很敏感，而我不想让他察觉到我在找他。”老人坐直了身子，“明白了吗，亚什先生？你是合适的人选，你不够显眼，但你有足够的能力完成这个任务。只要找到他，然后告诉我，等我确认了之后，你就会获得酬金。”
这个答案让亚什有点摸不着头脑，他心中的疑虑没有半点消减，他回复道：“让我再考虑考虑。”
老人却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您并不信任我。好吧，也许我也要再考虑考虑这个问题了。但我需要您知道，蚂蚁的数量总是比胡蜂要多的。
“最后一个时机，我可以预付十分之一的酬金，给你作为资金……”
……
维斯仔细审察着前来的佣兵。廉价的皮靴磨损严重，这意味着这个佣兵不常远行，或是过于贫穷；腰带上没有挎上可靠的武器，只有一柄短匕，这意味着他的任务内容不会很危险；钱包明显放在胸前内侧的口袋里，这意味着他的经验并不富厚，但和他的年龄不相匹配……
这是一个难以过活的普通佣兵，这样的人是佣兵中的绝大多数。有时，他们比起佣兵更像是劳工，因为他们从不挑剔任务。
加顿教授下来的知识让维斯稍微放心了一点。带着任务远道而来的佣兵通常是危险人物，有些佣兵和赏金猎人之间并没有什么明确的界限。无论如何，他也不想在自己生活的地方看见那些刀口上舔血的家伙。
“适才的狼嚎？啊，是是是，没错，挺吓人的，我在城里边就从没听过那种声音。”佣兵亚什对这个问题心不在焉，他迅速转移了话题：“你们适才是在聊医生吗？”
凯利斯的脸色一下难看了许多。佣兵偷听的时间比他想象的要久得多，很可能听见了自己不小心说出的真相。他尴尬地起身，“我，我突然想起我另有事要做……我要，扫除房间，对，扫除房间。商队就快来了，商人们会需要一个舒适的住处的，我得把房间扫除得洁净一点。”说完，他就跑也似的离开了。
维斯则默默打开了药箱，开门见山道：“你有什么问题吗，腹泻，发烧，照旧头痛？”
“呃，都不是。”佣兵亚什支支吾吾了一会儿，道：“我有任务，要到四周的沼泽里面找一些珍贵的工具，但是我没有防止蚊虫叮咬的药物……北方的森林没有那么多虫豸，我有些疏忽了，哈哈。”
他有什么事瞒着我。维斯或许能够确定佣兵纯粹是因为贫穷才没有换一双好鞋的。究竟就凭他的撒谎技术来看，他会失去许多赚钱的任务。如果维斯不知道索姆恩是一个巫师，他或许不会想这么多，只会当做一个巧合。
卡斯提亚的医生许多，但是巫师没有几个。
“我这里没有防止叮咬的药剂，如果你等得起的话，我可以让医生去配置一些。”维斯没有立刻揭穿亚什的假话，他想确认一下佣兵的目的。
“虽然能等！”亚什脱口而出，随后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夸张，试图调停一下：“任务的时间还相当丰裕，我想准备万全才气够更好地完成任务，对吧？”
“你也许也要去一趟，以免你对医生的叮咬药物过敏。”维斯撒出诱饵。
亚什闻言，一时间喜形于色，道：“那真是再好不外了！”他毫无疑问地上钩了，他做佣兵的水平就和他脚底的廉价皮靴一样，“我们什么时候去见医生？”
来找医生的人……维斯很快否认了这个推测。是来找巫师的人！也许这个佣兵什么都不知道，但是雇佣他前来的人很有可能与巫师有关。
还不能确定，也许只是个巧合。
“医生现在有些事情要处置惩罚，不会见别人……明天，明天你在这里等我，我带你去见医生。”维斯仔细视察佣兵的反映。在他说出明天会带佣兵前去的时候，佣兵脸上的惊喜之情险些无法掩饰。那绝对不是因为要获得防叮咬的药膏才如此兴奋的。
维斯可以确定了，这个佣兵就是来找巫师的。
“好，我会在这里等着的。”到最后，亚什反而故作镇定。也许是察觉到了自己适才过于兴奋了。不外他的目的已经彻底袒露在维斯的眼中了。
如果是父亲，我应该没那么容易看出来。维斯暗叹。他决定明天一早，就将这个佣兵的消息告诉巫师，而佣兵是否能见到医生则由后者决断。
稍作休息，维斯又继续了自己的治疗之路。虽然这一路上收获最多的不是患者的谢谢和笑容，而是鄙夷的目光和身后的唾沫，但令人欣慰的是，乔克村的村民们大多身体康健——至少他们在维斯面前是这么体现的。
往常要进行到夜晚的治疗，今日不到午间就快结束了。
最后一站是马文的家。他没有与老约翰住在一起，一切源于多年以前他们之间的矛盾。他在年轻时曾经掉臂父亲阻挡，离开乡村在外旅行，也是那时，他结识了加顿，并与之成为朋友。而在回来之后，他与老约翰的矛盾也并未消除，就此分住乡村两处。直到伯利克出生，马文老去，逐渐理解父亲，他们的矛盾才徐徐淡化。
据说，加顿的到来也是他们息争的催化剂。不外具体情况维斯就不太了解了，那时他和伯利克，和伯尼，和其他人玩得很开心，没时间管大人的事。
现在，马文和老约翰依旧分住乡村两头，不外更多是因为马文揽下了村长的事务，希望给老约翰一个平静的情况，不希望琐事打扰年迈的父亲。
午间时刻，村长的屋子或许不会有村民造访，是适合维斯上门的时间。
在维斯叩门之后，很快有人响应。也没有遭受像是铁匠家那般的阻力，他顺利地进入了马文的家。
开门的是马文的妻子，海伦。她是马文从外面带回来的女人，所以没有乔克村民那样对黑头发黑眼睛的一贯偏见。
“马文还在忙，镇长那边的事让他这几天焦头烂额。伯利克应该很快回来，你一小我私家先坐一会儿，我去给你倒杯水。”招待了一下维斯之后，海伦也去忙自己的事了。她需要给丈夫和儿子准备午餐，还要扫除卫生，还要体贴地下室的酒酿……
如果不是老约翰对她反感，或许她还会卖力照顾独居的老约翰。伯利克说过，爷爷看到母亲就会想起他和父亲曾经的矛盾，所以不太喜欢母亲。伯利克说他不太能理解其中关系，但是维斯能理解老约翰——在伯尼失事之后。
维斯稀释了一些安神的药剂在水中，让海伦转交给马文叔叔。焦虑对于身体的损害有时比疾病更为严重。他相当体贴伍德一家的身体康健，不止是因为伍德一家对他释放的善意，更因为伍德一家照旧乔克村的村长。只要伍德一家照旧村长，维斯就不至于被心怀恶意的村民撕成碎片。
正因为村长的担保，村民们才气忍受这个潜在的狼人在村子里走来走去。
在知道了奥雷里斯死亡的真相后，维斯面对村民们越发谨慎了。杀死狼人的不是骑士的智慧与利刃，而是村民的恼怒与石块。这颇叫他感应毛骨悚然。
伯利克的上午献给了锻炼，穿着单薄的衣衫，带着满身的汗水回到了家。当他惊喜地发现了维斯的到来之后，就掉臂维斯的躲闪，给了后者一个大大的拥抱。而在聆听了维斯的请求之后，他绝不犹豫地将下午献给了“骑士的修行”。
“等我去拿我的剑。”伯利克似乎对下午的部署有些热情过头了。
维斯知道伯利克有一柄短剑，不外那是村里的铁匠打造的。铁匠打造农具也许算得上一把妙手，镰刀足够尖锐，锄头足够耐久，但是对于短剑，他照旧门外汉。维斯没有看过许多武器，难以评价伯利克短剑的优劣，但至少他知道这比起加顿的那把剑差远了。
“只是去找矿石而已。”维斯提醒伯利克，“那里没什么危险的吧？”
伯利克摇了摇头，“你听见了早上的狼嚎声吗？”说着，他凑近到维斯的耳边，低声道：“村子四周，有一只狼人……我知道是它，它终于要现身了！”
“你怎么知道？”维斯有些茫然，他不知道伯利克在说什么，是理想，照旧指奥雷里斯？
“我虽然知道。”伯利克压低了声音，以免被怙恃听见。他的低声细语像是虫豸爬行的颤音，让维斯头皮发麻：“两个月之前，我看见了它，就在山洞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