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杀头的买卖
这是一个商贾，从衣着妆扮和行为举止就看得出来，虽然穿着阔绰绝不是什么权贵，明明身边有两个随从，可是被人撞倒了，却连句狠话都不敢说。
看着他坐在地上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徐羡心里难免有些同情，倒不是他爱心泛滥，实在是这人獐头鼠目的样子像极了猱子，两人之间也许只差一副大大八字胡和二十岁的年龄。
徐羡在一旁劝道：“这位仁兄看你妆扮阔绰，不像是没了两贯钱就活不下去的。”
“这可不是两贯钱的事情，这可关系着小人的身家性命！”商人猥琐的面容皱成了一团，添了几分的滑稽。
徐羡噗嗤一声笑道：“哪有这般的严重，不外是两罐茶叶而已，又不是救命仙丹。”
“军爷不知，这雪顶含翠已是断货好几个月，再不交些上去，契丹人不会饶了我的。”
雪顶含翠？徐羡还不知道自己的茶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个好听的名字，不用说一定郭吉取的，这胡子就是会做生意。
徐羡试探的问道：“你是北地的来的？”
他说的北地指的自然是燕云十六州，自从石重贵与契丹人翻脸，将境内的契丹商人斩尽杀绝，中原与契丹便从官方上隔离了商贸往来，即便后晋灭亡了也未曾恢复。
可是禁止归禁止，只要有需求在就会有人冒险来挣这银钱，留着髡头的契丹人太扎眼不敢来，北地汉人便充当了重要角色，把手关口兵大爷也是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究竟他们也是有利益收的。
不外贸易总量不大，也并不是什么工具都能进出，好比盐巴、生铁、牛皮、骡马、粮食这样的战略物资把控的很严，有时候茶叶丝绸也在控制规模。
商人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漏嘴，又见徐羡手提横刀身穿军服，便连连的摇头。徐羡嘿嘿的笑道：“说出去的话哪里还能再收回来，当我是傻子不成，抓你到官府查查户籍便知。”
商贾脸色一变伸手抓住徐羡的腿，苦着脸道：“求军爷饶了小人，小人定有厚礼相赠！”究竟他是个身在敌国的走私犯，被投军的抓了个现行自然畏惧。
徐羡抚慰道：“莫怕，我不要你的钱财，还要送你一笔大财，跟我过来！”
听到“大财”二字，商贾脸上的惊骇立刻退去泰半，徐羡看着他眼中满满的贪婪之色心道：“这是个可用之人。”
徐羡带着商人掉头了回了酒楼，要了一个包间，便开始问话。
“小人钱百万，幽州人氏，祖祖辈辈皆是经商为生原本也家资，可恨那石重贵跟契丹人翻了脸断了商路，小人家中的生意便一落千丈……”
果真是商贾本色，他不愿割让燕云的石敬瑭却怨石重贵，真是毫无原理，至少石重贵曾立志收复燕云十六州。
“小人家道中落，只能冒着风险在两地之间往来赚几个小钱！”
“看钱掌柜衣着穿着，赚的怕不是小钱吧。”
“生意场上自是要穿得体面些，若是太寒酸了，哪个愿意跟小人谈买卖。”
徐羡正色问道：“适才你说的茶叶是怎么回事？”
提及茶叶钱百万的脸再次的皱成一团，“小人生意场上往来，免不了要结识几个权贵，有次送了他们一回这雪顶含翠，便一发不行收拾，时不时派人向小人追讨，小人只能尽力满足。
只是这雪顶含翠在中原都是紧俏，小人不得不花高价购置。可是前些时候断了货，小人的日子便惆怅了，从邺都一路找到了澶州，总算是在一个旧友哪里找到两罐，这下子摔了个破坏，也不知道该如何的交接。”
徐羡问道：“幽州那边的人也很喜欢这雪顶含翠？”
“自是喜欢，不外在上京那边更受接待！”
“你说那些髡头的契丹人？他们也品出个好歹来？”
钱百万解释道：“军爷莫要真把他们当了蛮子，上京的那些权贵极会享受，比起中原一点不差。现在那边最流行的饮品即是雪顶含翠煮出来的奶茶。”
呃……这搭配听起来似是跟八二年的红酒兑雪碧有异曲同工之妙。
“我的同僚不慎打碎了掌柜的茶叶实在歉仄，巧的是我那里另有两罐赔偿给你以应燃眉之急。”
钱百万大喜连忙的打躬作揖，“多谢军爷，小人无以为报，些许钱财权当谢意。”他说着就从身上掏出一锭银子来，生怕徐羡忏悔了似得。
“银子就算了，钱掌柜在住在哪个客栈，转头我让人给你送去。”
“小人住在东升客栈……嗯，不敢劳烦军爷相送，小人亲自去取就是了。”
“军营里不方便，你只管候着就是，这便告辞了！”
见徐羡要走，钱百万连忙起身道：“军爷留步，小人受了军爷大恩，待小人叫上酒菜敬您一碗薄酒，再走也不迟啊！”
“本官另有公务就不必了！”徐羡说着起身就走。
钱百万连忙的追上来，拉住徐羡的袖子，“军爷……”见徐羡突然扭过头来用凌厉的眼神瞪着他，又连忙的松开，话也咽回肚里。
徐羡手握刀柄呵叱道：“你另有什么话尽管说，拉拉扯扯的算怎么回事。”
钱百万缩着脖子笑问道：“小人就是想问问军爷之前说的发大财是什么意思？”
“呵呵……你看本官都忘了。”徐羡一拍脑袋重新的坐下，“本官是想告诉钱掌柜，我有门路弄到雪顶含翠，虽然不是十罐八罐，如果钱掌柜需要，随时可以供应上千罐甚至更多。你说它在上京很受接待，想必应该能卖出大价钱吧？”
咕噜，钱百万的喉结明显转动了一下了，“军爷准备以几多钱的价钱卖给小人？”
徐羡伸出食指道：“一贯钱！”
“认真！”钱百万激动的站了起来，“军爷就没有其他的条件？”
“掌柜果真上道！”徐羡嘿嘿的笑道：“我卖给你紧俏的雪顶含翠，你也应当卖给我一些紧俏的工具？”
“什么工具？”
“牛皮、马匹！”
钱百万脸色刷的一下子就白了，踉跄的坐下，拧着眉道：“这是杀头的买卖，山参、鹿茸不行吗？”
“做买卖哪能没点风险，难道你那些权贵都是白认识的？”徐羡见他面上迟疑不定，当下起身道：“我在澶州总共停留两日，你若想清楚了可以再来这酒楼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