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酷寒人生

婚礼葬礼 2

酷寒人生 兰州大学学生 2128 2019-11-06 09:31:13

  四岁的马小步在视频里跟妈妈撒娇,拿自己的脸蛋蹭镜头,马思晴在医院早换上了平时穿的衣服,藏起了手臂上留置的针头,若无其事,还教训儿子要好好写字:

  我告诉你啊,你好好写字,人都说字如其人,你未来要写许多几何许多几何卷子,专门有那么几分就是老师给的卷面分,意思就是水平都一样的情况下,你写字悦目,老师就很可能多给你几分,奖励给你练字练得好,你要是写得像蜘蛛爬,那老师说不定给你扣几分,因为人家不爱看,懂不懂?

  哈哈,妈妈,你说蜘蛛怎么会写字呢?蜘蛛爬也爬不出来字啊,只会织个网。马小步基础不知道妈妈在说些什么,他只想知道妈妈什么时候回家。

  马思晴忍住心酸,放低了声音:不不,你可要记着妈妈的话呀,未来妈妈盼你好勤学习,好好事情……差池,你有个好身体就行了,妈妈希望你健康健康的……

  妈妈我也祝你身体康健,万事如意!马小步过年饭桌上把这套祥瑞话练得特流畅,但马思晴听了,只有万般刺心:你乖,你在家好好听爸爸的话,听你姑姑的话,未来……马思晴说不下去了,她怕自己失控吓到孩子。

  马小步很奇怪妈妈一下就在镜头里消失了,接着那边是爸爸:不不,你也该洗澡睡觉了,等明天啊爸爸就回来了,我给你买玩具。

  嗯好,妈妈不回来么?马小步照旧抱着一线希望。

  不回来,这边还忙着呢,你乖了别闹,啊?等爸回来跟你玩,给你做好吃的,你大字还得写,我回来也要检查的。韩晓龙也慌忙挂了电话,只觉得句句都是不祥之兆。

  马思晴哭得趴在床边呕吐,韩晓龙拍着她的背,他想劝她,但知道话语此时全然无用,他想了半天只说出一句:我保证。他没说保证什么,但马思晴知道他说的是小步,她流着眼泪说:

  我不强求你,要是……你再结婚了,千万多等几年再生老二,能让不不上投止学校,好歹能等他大点了,知道好歹,你们再……

  她说的全是自己不能做主的事,自己也觉得心虚,韩晓龙听了满不是滋味:

  我跟你保证,我不再娶了,我也不想再要别人了,我心里觉得,我这小我私家挺倒霉的,不知道是不是沾上了我都随着倒霉,你别说这些没影儿的话了,我心里够难受的。

  马思晴流着眼泪,亲吻着韩晓龙:你不是倒霉的人,遇到你我够幸运了,有时我也想,这辈子够了,起码我有过好日子了,也有你真心对我,我不能太贪心,可是,小步那么小,我妈妈又不会说话,我可怎么能放下呀。我要是真这么死了,你一定能找到比我强的,我会真心实意为你兴奋,可是我怕,我太畏惧了,我怕小步会跟人相处欠好,他都被宠坏了……晓龙,我……

  韩晓龙伸手把她的头发望后面拢拢,强打精神:说这些都干什么,你就是想太多了。我跟你保证,要不行,像我姐在BJ都有工业公证什么的,咱们也公证个什么字据,不不我照旧要管的,不怕你多心,其实我也很畏惧,我畏惧万一有一天,人家亲爹来了,那我算干吗吃的,我跟你说,我跟你在一起心满意足了,就是这一件事我没敢跟你说过。

  他们的头紧紧地靠在一起,各有各的担忧畏惧,命运隆隆地碾压过来,无人幸免,马思晴的手术约了国内知名专家,也跟眷属再三强调了手术风险并不是很大,但不知为什么,人在此等关头,总会流露出内心最深的怯懦。

  四岁的熙熙比起背板上美不胜收的艺术照,已瘦成了纸一样的灯人,她的皮肤苍白到要透明的田地,戴着口罩,大眼睛跟妈妈一个模样,里面闪烁着喜悦的光。她的全套衣饰都是买来特别消毒过的,穿上那层层叠叠的纱裙,戴上浅浅粉红色的头纱,再别上一个小小皇冠,她陶醉了,似乎真的酿成了公主。

  熙熙爸爸比三十二岁的年纪要显老,他略矮胖敦实,面容沧桑,但为了这场所,他也特地去剃头修面,露出几分难得的帅气。熙熙妈妈按女儿的要求,穿了一件红旗袍,因为熙熙在医院听护士阿姨说孩子考试妈妈都穿旗袍,要“旗开告捷”,她也闹着要妈妈穿。只要是女儿的愿望,穿上着火的衣服妈妈也愿意,熙熙妈妈把结婚敬酒的旗袍翻出来,自己用针线缝瘦些才勉强合身了。

  请来的司仪坚持了十分钟就哭得再也说不出话,韩晓云硬起头皮接过话筒,高声地把那些串词念下去:

  “……最亲爱的你,我愿意见证你人生的幸福时刻,看到你脸上的笑容,是这世界上最美的风物,最亲爱的你,我愿意记着这一刻,让时间停留,等到鹤发苍苍时,这就是我最甜蜜的回忆。”

  熙熙爸爸是全场最镇定的人,熙熙被周遭都在流泪的大人们弄得有点不知所措,但看着爸爸,她又笑了:我们还要跳舞吗?

  爸爸很温柔地抱着她,很温柔地说:要跳。我要跟你跳第一支舞。

  耶!适才那个阿姨说,我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小公主。熙熙很开心。

  熙熙的爸爸说:你一直都是,你永远都是。

  熙熙妈妈把自己的脸藏在捧花里,努力把汹涌的眼泪藏起来。但是熙熙还在喊:妈妈,你也要来呀,我们三小我私家一起跳舞。

  两个大人鸠拙地拉着手,收成一个圈子,把女儿夹在怀抱里,在音乐声中慢慢地走着,算不上什么舞蹈,但熙熙很是很是满足了,她抬头看着棚顶,兴奋地大叫了一声:哎呀,气球!

  满天白色粉红色的气球降落下来,摄影师擦干了眼泪,举起镜头,拍下全家人的笑脸,韩晓云把风扇搬过来,吹得气球继续随处飞。熙熙乐得叫了几声,却实在没有了体力,缩在爸爸怀里,恋恋不舍地看着眼前的热闹。有员工凑趣,去踩碎了几个气球,熙熙对爸爸轻声说:不要,踩气球,气球会痛,踩碎了,就没有了……

  王雨诗哭得眼泪汪汪,一边发狠地跟下属说:以后这样的活儿咱们不能接了,伤筋动骨。下属哭得听不清楚,含糊地允许了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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