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航线的口岸离这遥远,还需要半天的车程,白袍男人这样说。于是,那灰蓝斗篷、玄色面具的人又一次泛起在他眼前,依然缄默沉静寡言。
他问:“他是……?”
白袍男人说:“他是这段时间里,你的贴身护卫。”
于是,休利特心想:“他有多厉害?”
仔细审察对方,腰间一把弯刃,穿着影响战斗的斗篷,而斗篷看上去不堪一击,那张面具更像是掩饰神色的道具,在死亡降临前的一刻,永远不会被人看到自己体现在脸上的恐惧。
白袍男人似乎看出了休利特的疑惑,于是增补:“他杀人比子弹还快。”
“这样啊。”他露出微笑,本能的礼貌克制出语气里随时流露的不屑。
比子弹还快!这种胡话,在火药枪械仍未流传开来的那个世纪,穿着重甲的战士已经说过了,而一次次的战役已经证明,火药早已将战争史支解,也彻底改变了军队的形态与生长战略。
白袍男人说:“该出发了。”
车照旧稻草车,似乎没有第二辆看上去更体面的载具,他犹豫一会,才坐在稻草上。
“你知道为什么是稻草吗?”白袍男人问,“接下来你们要穿越过丰收女神的信仰规模,而稻草则是避开猛兽的信物。”
丰收女神,母神信仰里又一新的女神。他向对方颔首,内心好奇猛兽的模样。用稻草制止猛兽的袭击,听上去像是迷信,而某人的一句话来自影象深处,浮上心头:你要知道,在新大陆,什么都市发生的。
那人是谁没关系,而他心里想:“太奇怪了。”
这辆稻草车出发了,那匹马的毛发纯黑,体格结实,外形上与普通马并无太大差异。斗篷男人坐在车边,目光下垂。此时注视斗篷男人,休利特隐约要记起什么,但又不能马上记起来,这种不能上、也不能下的感受让他绞尽脑汁,似乎遗忘了一段影象。最后,他爽性转移注意力,去思考此外事情。
“丰收女神……”他心里想,“和农作物的收获有关系吗?”
新大陆上不少的奇怪已经在他眼前展现过了,而对于这种“稻草避开猛兽”的说法,他思索一会儿后,也不再会觉得奇怪。
“究竟,什么都市发生的嘛。”他心里想。
车在路上一直前行,离开城镇,进入山谷内。山谷宽长,些许细树在坡上生长,而树上光秃,一些鸟儿停驻。山谷的路面是稀疏的草地,车轮的痕迹很明显。离开山谷,经过一座乡村,旁边的农地上孩子们在资助,一些人投来的目光略显茫然,而且羡慕。
一路上,斗篷男人一言不发,车夫也不说话。休利特玩弄稻草,编着他也不清楚的形状,出发时的时间是旧大陆的早上七点多,到现在似乎才没过一个小时。
“无聊。”他心想。
这里一直处于白昼的状态,一个夜晚已往,天空一直保持灼烁,这是与北方原住民的都市最大差异,追念起那里的一片漆黑,让他心里又压抑又嫌弃。这段时间里,他忆起来到新大陆的理由——关于沙万。而现在,他似乎也拥有了那样的感知——沙万那样——安娜那样——马上,安娜·雷伯克的模样清晰浮现在心中,他不知道自己发呆了多久,但回过神时,一滴眼泪已经从左眼流下,而右眼里也正流出一滴眼泪。
他擦了擦泪痕,内心越发坚定回去的念头,只因一个理由:回去见她。
这么多天,一直没有时机联系到旧大陆。他算了算,到来到今天,还没已往半个月,而这段时间内的经历令人匪夷所思,如今再次回忆一遍,都怀疑自己正在发梦。
接下来,还需要几个小时的车程,然后到新航线上,渡过必须期待的航程所需的时间,那边是家了。
“回家。”这个念头在他脑内生根发芽。
新大陆确实不错,自然情况幽静冷清,适合沐日的旅行,但纷争不停,杂乱的状态还没有稳定的希望。
“以后,有时机再来吧。”他心想。
终于忍受了车程所需的时间,路上没有发生任何意外,还经过了一面湖水,湖水上的神秘灰影像是鹅,它们群飞群落,姿态优美。这座口岸才新建设,一面军旗飘扬在口岸入口的治安亭上,既不是骑士团的团旗,也不是登古斯黑塔的国旗,而是南方联盟的白鹰图案、蓝底的旗帜。
“这不是登古斯!”他冲斗篷男人说。
而斗篷男人缄默沉静不语。
“你……不能……离开……”斗篷男人的手放在腰间弯刃的柄上。
这时,斗篷男人还投来了注视,终于,休利特在那道目光中记起了自己遗忘的影象,那是关于被恐惧打下烙印的影象,而这种恐惧此时再次清晰泛起,他满身僵硬无法转动,直到车子进入这座口岸。口岸上堆放无数物资,异国士兵不停跑动,远处的巨轮发出长鸣,然后徐徐进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