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又是一年冬至日

　　“冬至阳气起，君道长，故贺。”

　　稍显清冷的小院木屋内，魏道渊揭下木盒上的黄纸赠言，打开了适才周员外管家派发的冬至礼。他取出盒中盛放的两个糕团，趁着另有一丝余温尚未消散将其送入口中。豆沙馅的糕团让他品尝到了久违的香甜，眼中也流露出一抹温情。

　　新月初上，今日的夜风已经有了一丝隆冬朔风的味道，时间一长就让人觉得通体发寒，脸庞生疼。月上中天，寒风夹杂着飘飘洒洒的小雪，徐徐铺满了院落、屋瓦。

　　差异于其他人家热闹的过节气氛，祁水县周员外的宅邸却是大门紧闭，基础不见平日里的热闹繁忙。偌大的宅院内平静出奇，院落房梁也被挂上了土黄色的布条，上面画满了诸如“镇邪”、“破煞”的符文。

　　宅院正堂内，周家人全部加入，没有一个敢独自回房休息的。多日来的噩梦已经让他们精力憔悴，加上接连多人死于横死，不少人已经好几天没合眼了。虽说堂内灯火通明，外加十几个壮硕仆人，但这并不能驱散他们内心的恐惧、阴霾。

　　“老前辈，我最后提醒你一句，等下要是来了硬茬，小道可纷歧定顾得上你。”魏道渊顶着一身玄色道袍，看了身边的李崇华一眼。

　　“贫道身子骨还算硬朗，不劳你这后生费心了。”这李崇华也是寸步不让，自顾自地将绘满符咒的条幅挂好。

　　魏道渊撇过头，不再和这李崇华攀谈。他们二人都是揭了周员外的榜单前来镇压邪祟的。这周家最近一个月接连有人梦到“鬼童子”压床，多个奴仆还被吸成了干尸，一时间人心惶遽，私下里都在疯传闹鬼一说。又惊又怕的周老太爷自然坐不住了，赶忙张贴榜单，计划请个有道行在身的仙人驱驱邪。

　　正所谓同行是冤家，这一老一少就这么卯上了，加上周老太爷开出的价码乃是三株百年的老山参，二人更是谁也不愿放弃。一开始周老太爷另有些怀疑他们二人，但在魏道渊二指成剑斩断座椅把手、李老道一拂衣袖满堂清风之后，他最后一点疑虑也就此取消。

　　修仙问道，考究财侣地法，普通的金银财宝自然入不得修行之人的高眼，但天材地宝一类绝对是稀缺货。听说中，作为天地元气降格衍化的产物：灵石，其内部灵气温润质朴，纵然是开脉境界的修士也可以缓慢吸收炼化，进而增进修为，乃是修士间一等一的硬通货。

　　若非如此，魏道渊怎会轻易同意周老太爷的诉求，盖因散修一道，太过清苦。

　　“二位上仙，二位道爷，这马上半夜了，不知……”周老太爷拄着手杖，一步一颤地走上前来。他身旁的两个小厮正一脸惊恐地看着四周，生怕突然蹦出个啥。

　　“周员外切勿惊慌，此地有贫道坐镇，那些小鬼不来也就而已，来了自然讨不了好。”李崇华卖相十足，加上一身华美的道袍以及笃定的语气，比一旁年纪轻轻的魏道渊更有说服力。

　　周员外深知“嘴上无毛，服务不牢”的原理，还不等魏道渊接话，就连忙对着李崇华一顿吹嘘。

　　心中难免有些不忿的魏道渊也没有措施，凭借他的手段，就算是脱手强抢在座的没一人可以拦住他。但他不是邪道修士，正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且修仙界自有其律令，诸多道盟皆会约束门下门生。而霍乱凡间的价钱可以说是极为极重，他魏道渊可不想实验被废去根骨、打落道行的滋味。

　　就在周老太爷转身坐到大堂内没多久，一阵迥异于屋外冷气的透骨阴风蓦地吹过。森冷之气弥漫院落、大堂，将身着厚实棉服的众人冻了个寒颤。大堂内的两侧烛火也蓦地熄灭了一半，一片阴云彻底遮蔽了月光，让原本严寒的冬至夜变得阴森可怖。

　　大堂内的横梁上挂满了符咒条幅，被愈发汹涌的阴风一扫，纷纷猎猎作响，其上符文隐隐发出亮光，将屋内的阴气消融泰半。不得不说，这个李崇华画的条幅照旧有些门道的。其中部门手法颇为精妙，自问符箓一道还算有些造诣的魏道渊也算是开了眼界。

　　“来了！”魏道渊面色一正，心中暗道。他收起平日里的懒散，从这股阴气的浓郁水平来看，应该是一个修为不高的小鬼，否则大堂内的烛火绝对留不下一根。

　　“老道，是你来照旧我来？”魏道渊起身离开座位，对着身侧的李崇华问道。

　　李崇华眼眸微微开合，语气平淡隧道：“凭据周家人的描述，这小鬼怕是不止一个，而这股阴气却是有些淡了。”

　　说完，李崇华便如同老松一般，岿然不动。一旁的魏道渊自然明白对方的意思，直接一挥衣袖，背上半人高的兵匣，迈步走出了大堂。有对方镇守大堂，足以保证周家无忧。

　　兵匣主体为老铁木，边侧均被黄铜包裹。其内囊括两柄法剑，三十六把三寸飞刃，两道盘龙金刚丝，乃是出自机巧大师之手。

　　当今世道，仙道兴盛。凡间也多有粗浅的修行功法流传。只是这些功法过于粗陋，无法和仙门大派的传世道统相比，但在散修眼中仍是不行多得的仙道秘籍。修仙一道，苦求真法而不行得者，不知凡几。他们中大部门人只能蹉跎半生，摸索前行。也有人堕入魔道，为求一线突破，行那有伤天和之事，手段之酷烈更胜于茹毛饮血的野兽。

　　魏道渊一步迈出大堂，院子内的阴气没有符文条幅镇压，明显比正堂内浓郁一些。此时一道诡异的笑声传入在座的所有人耳中，让人忍不住汗毛倒竖。

　　“嘻嘻嘻…嘻嘻嘻…”

　　淡淡的灰雾逐渐弥散开，三只身着红色肚兜，肤色青黑的鬼童子正悄无声息的“嬉闹”而来。这几个童子在这严寒的冬至风雪夜中，只着一件红色肚兜，赤着双足，毫无人气，落地无声，照影无痕，赫然就是三个小鬼！

　　“就…就是他们！”大堂内，惊恐逐渐弥漫，周老太爷的儿子颤颤巍巍地指着院外的三只小鬼，身下传来一阵腥臊之味。

　　李崇华看着堂内的人气息浮动心躁不安，不由得眉头一皱。凡人身上三把火，代表的就是阳气。就如那体藏境界的修士，其血气、阳气炽烈如火，普通邪祟哪能近地了身。而此时他高眼一扫，这堂内的不少人都是三火摇曳，更有甚者已经有了熄灭的迹象。他直接一挥衣袖，打出一道真气，口中轻喝一声：

　　“定神！”

　　一句定神宛若洪钟，奇迹般地让忙乱的众人牢固了下来。人心已定，这三火自然不在摇曳。

　　眼看李崇华脱手抚慰众人，杵在堂口的魏道渊自然也不再留手。他运起真气，直接引发三道火符。

　　“破！”

　　一声轻喝，符箓自燃，化作三个拳头巨细的火球，各自射出一道烈焰。阴气和火气接触发出滋滋的声音，一时间，场内也多了几分阳火之气。

　　似乎是这灼热的火气让三个鬼童子不喜，短暂的缄默沉静后，凄厉的鬼哭蓦地响起。它们纷纷褪去之前“可爱”的模样，露出了猩红的双目，以及非人的利爪。早有准备的魏道渊看着尖牙利爪的鬼童子不退反进，他咬破手指，抬手结出数道法印，口中默诵：“【万道森罗缚】。”

　　数道由真气、精血凝聚而成的暗红色铁索自他袖口中射出，直奔三个鬼童子而去。身材娇小的小鬼速度极快，它们四足着地，宛若走兽一般险些眨眼间就横跨了半个院落。

　　“噗噗噗…”

　　真气铁索险些是擦着鬼童子肚兜划过，在被其躲事后直接没入地面，发出道道闷响。这一切自然也在魏道渊的预料之内，他脚下一蹬，借助纵越之力短暂地临空踏步，强行横移一个身位，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身前的一只小鬼利爪。他单手一掐法诀，袖中真气铁索直接断开，宛若灵蛇一般，直接缠上这只小鬼。

　　“缚！”

　　真气铁链直接绷直，原先没入土地的那一部门蓦地酿成了栓点，将这小鬼牢牢束缚在地。另外两只小鬼见状自然不会坐视不管，纷纷喷出一口鬼气，自两侧杀向魏道渊。

　　“这就拼命了？”

　　魏道渊心中打起十二分警惕，狮子搏兔尚须全力，这斗法尤是如此。他脚下连踏，迅速切换身位。这鬼气乃是鬼祟的本源之气，轻易动用不得，否则极易元气大伤。但由于同出一源，这两个小鬼恰似融入其中了一般，化作两团鬼头黑气，行踪不定时隐时现，让人捉摸不透。

　　面对如同附骨之疽般的两道灰气，他心知继续拖下去必将生变，因此，衣袖一抖，运起真气接连撒出两把铜钱。这些铜钱平日里受凡间阳气洗练，虽然不入法器一列，但其上蕴含的阳属之力也是相当克制这类鬼物。

　　“嘶！”

　　铜钱没入灰气如同往热油里面倒了一碗水，两个小鬼瞬间倒地，痛苦地翻腾。在这两个小鬼的体表，如同烙铁般的印记还在散发如同炭火一般的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