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匪行凶有一规则,一般不会在白昼动手。白昼视野好,藏身之处容易被发现,属于事倍功半;但晚上下手就纷歧样了,他们藏在暗处,进可攻,退可守,事半功倍。
流匪头子视察了一会张玄机,也没有贸然行动,在江湖上失手碰到硬茬子的下场就是丢了自己的性命,由不得他不慎重。
“老大,盯的差不多了吧?他的年龄就那么点大,背后也没感受到有妙手随着,很明显就是刚入江湖的雏儿。”
流匪头子在手下的怂恿下猛地一抓刀柄,吼道:“兄弟们上!”
靠着树有些昏昏欲睡的张玄机马上精神一振,只见自己身边亮起了十几道火炬的影子,随后一群裸露着上半身的壮汉从树林中跳了出来,喊着老套的台词: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想要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张玄机一愣,瞧着这些流匪手中明晃晃的斩马刀,险些没有任何江湖傲骨地掏出了自己的钱袋:“英雄好汉,钱都给你,这是我全身的家当。”
流匪:“......”
他们当流匪这么多年,还真是第一次遇见这么爽快的猎物。
一般来说,在江湖行走的人都极为好面子,就算实力不敌,也会象征性地过上几招,再撂下几句狠话。现在张玄机这么爽快,反而让他们有些不知所措。
“你去把他的衣服给扒了,看看是不是有藏私。”
一名流匪来到张玄机的面前,开始替他宽衣解带,并拿长满了茧子的手在张玄机身上游离。
张玄机一阵恶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片刻后。
这名搜身的流匪道:“老大,没有其他的工具了。”
土匪头子便将地上的衣服踢回给张玄机,然后命流匪们退却。他们只求财,一般不会去要人性命。
可正当张玄机松了口气,计划请龙虎山的师弟们下山找回场子的时候,一名流匪从他的包裹里翻出了通关文牒。
这名流匪将通关文牒递到土匪头子前,邀功道:“老大,这人的文牒上只有一个印章,说明他是当地人。”
“那又怎样?”
“老大,我们将他绑回山寨,让这小子写一份求救信给家里,让他家里人交赎金来,这样我们不是又能多捞一笔?”
“嘶~”土匪头子犹豫了一会,压低声音道,“这要是在平时倒没关系,但现在你也知道咱们山寨里还关着一个重要人物,我担忧会惹出其他的麻烦。”
“老大,你怕什么?咱们本就是四海为家,真要是出了什么事,咱们带着兄弟们去另外一个地方白手起家不就行了?”
土匪头子被说服。
张玄机就见一名流匪用三指粗细的麻绳将自己给捆得结实,又给眼睛蒙上黑布条,然后像是一头待宰的猪似的被两人扛着,往流匪的大本营走去。
半道,被晃得想吐的张玄机朝流匪们喊道:“我说你们能不能放我下来,让我自己走?”
“不行。”一名流匪直接拒绝,“绑架需要仪式感。”
张玄机:“......”
......
翻越了几座山头,这帮流匪终于到了他们的大本营。
他们将张玄机丢在一旁,开始祈祷神明,谢谢神明庇佑他们又安宁静全地回来了。
生活还真是随处充满仪式感。
祈祷之后,张玄机被扔进牢房,其他流匪都去分赏,一点也不担忧张玄机逃走。
可怜张玄机在地上转动不得,眼睛也被黑布条蒙着,都不清楚现在是白昼,照旧黑夜。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张玄机的耳朵动了动,感应身边似乎有人。
“兄弟?道友?”他试探地喊着。
“谁和你是兄弟?”一个声音传来。
是个女人?
张玄机马上来了信心,这是自己擅长的科目。
“女人,你的声音清澈感人,宛如天籁之音,想必女人的容貌也定是远超凡人。”张玄机换了一个伤心的语调,“今生憾事即是没能让那些昏聩的世人醒悟,这坊间流传的仙女图就应当照着女人的花容临摹。”
“......”那女人缄默沉静一会,说道,“你都没有看到我的脸。”
“那就请女人摘下我眼睛上的黑布条,让不才一睹女人倾国倾城之容貌!”
张玄机眼睛上的黑布条被打开。
那女人的真容泛起在了他的面前。
“......”
女人的容貌好难评价......
她也不知道是刻意照旧无意,脸上糊了一层墨一般漆黑的颜料,头发上还随处黏着碎土块,至于衣裳就更不用说,给乞丐穿,乞丐预计都嫌脏。
“女人还真是‘超凡脱俗、与众差异’啊。”张玄机尽量控制自己心情,不让真实情感流露出来,“女人好人做到底,帮我把绳索也解开吧?”
“解开干嘛?你能逃出去不成?别痴人说梦了。”
“??”张玄机心中感应奇怪,却照旧继续道,“这么捆着终归不舒服,女人就行行好,给我......”
“给我老实待着!”
那女人莫名其妙地吼了一句,让张玄机一愣,他原以为这世界的的女人都是温润如水的,没想到也有这样泼辣的。
张玄机还想说些什么,但那女人捡起之前的黑布条塞入他的口中,不再让他说话。
接着,张玄机就见这女人掀开她身下的席子,露出一个地窟窿来。
她跳进去,开始不停刨土。
“呜呜呜~呜呜~”
“平静点!”
“呜呜呜~呜呜!”
张玄机的喊声越来越大,那女人也不得不从地窟窿里爬出来。
刚一冒头,她就听见牢房外流匪开铁锁链的声音,惊得她直接跳出地窟窿,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将席子盖住地窟窿。
随后心有余悸地瞧了张玄机一眼,眼中倒是有几分谢谢。
两名流匪打开铁锁链,进了关押着他们的牢房,将笔墨纸砚交给了张玄机,顺便也将束缚他的绳子给解开了。
“你写一封求救信,让你家人交一百两黄金来赎你,明天一早我再来收信。”
说完,一身酒气的流匪重新琐死牢门,出去了。
牢房内只剩下张玄机和那名女人。
“算你识相。”那女人哼了一声,非但没有谢谢张玄机,反而高屋建瓴地认为张玄机提醒她是他应该做的义务。
“呼~呼~”
张玄机吐纳数次,试图将肚子里的火气吐出。
“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就不跟这不知好歹的女人盘算了。横竖前世这样蛮不讲理的女人也遇见过不少。”张玄机心道
“你叫什么名字。”
“干你屁事。”
那女人直接说出粗鄙之语,模糊间,张玄机错以为这女人也是从自己的家乡穿越过来的。
“没事不要和我搭话,你这个贱民!”
女人掀开席子,跳下地窟窿,继续开始挖她的地洞。
张玄机翻了个白眼,拿起竹竿毛笔开始在指间玩转笔,并愣神思索关于求救信的事。
首先,自己肯定不能真的给龙虎山写信,以流匪的胆子,预计基础不敢上龙虎山送勒索信,或许率会直接杀了自己,然后立即逃遁走。
其次,随便给个地址虽然也可行,但铁定会被拆穿,再加上此地距离龙虎山所在的镇子并不远,骑上快马往返也就半日的功夫。等真相被揭穿后,感受被戏弄的流匪照旧会杀了自己。
左右想,横竖都得死了......
头疼......
张玄机放下笔,有些自暴自弃意味地躺在地上。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那黑脸女人还勤勤恳恳地在挖隧道。
张玄机便躺在地上滚了几圈,来到地窟窿边,往下瞧了一眼,见到那女人正用筷子般粗细的头钗一下一下锄着地面。
“喂,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被关在这?”张玄机闲着无聊主动搭话道。
但那黑脸女人置若罔闻,一点回应也不给。
无奈,张玄机只能说道:“流匪早就发现你挖的隧道了,你也不想想在这牢房内哪来那么多黑泥能沾在你脸上、头发上?甚至刚刚进来的那个流匪开铁锁时还故意弄出那么大的声响,明显就是在提醒你,他们要进来了......所以你到底是什么人?”
地窟窿下的黑脸女人这才停下行动,眼中快速闪过难以置信的眼神,但很快就又释然了——自己挖了一个多月,对方要还不能觉察出来的话,以这样的眼力恐怕没法在这个江湖中活到今天。
可这事实被张玄机看穿了,却不代表着她就愿意认可。
她倔强道:“谁说我挖的是隧道了,我是在给你挖宅兆!”
“你我今日才晤面,可看这地窟窿估摸着也挖了不短的日子,难不成你会未卜先知?”
“对,我就是能未卜先知!”
“啧啧啧......”张玄机一脸无可名状的怪心情,“你这犷悍的公主病,得治。”
“什么公主病,本姑奶奶就是公主。”黑脸女人爬出地窟窿,踹了躺在地上的张玄机一脚,“现在你怕了吗?”
“怕个屁,”张玄机也站了起来,故意贴近黑脸女人,然后低下头对上矮自己一个头的‘公主’的眼睛,“你这灰头土脸的要是公主,我家山下乞丐的老婆就能是皇后。”
“斗胆贱民!”黑脸女人用力将张玄机推开,指着他的鼻子骂道,“见到本公主还不下跪行礼,我叫我父王砍了你脑袋当夜壶用!”
张玄机摸了摸自己脑袋的轮廓,嘲弄道:“公主的夜壶需要我脑袋这么大,看来公主也是个‘海量’之人啊......”
黑脸女人一愣,想了一会才明白张玄机言语中的戏谑之意,便重生气地戳着张玄机的鼻子:“你你你......”
“我我我...我怎么了?”张玄机摇头晃脑,故意学着黑脸女人结巴。
“你斗胆!”黑脸女人七窍生烟,若是抹去她脸上的黑泥,就能见到一张比艳日还红的脸。
“谢谢夸奖,不才一向胆大包天。”张玄机一拱手,将气人的本事是发挥得淋漓尽致。
“你你你......”
“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