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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壁黄花

十一

半壁黄花 激水漂石 2736 2019-11-04 21:22:32

  忙完了老表的婚礼,盖大龙就抽闲在村子里转转。听村里老人说盖士村是个自然形成的乡村,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时候,盖士村凭借自身条件成为南乡县第一个小康村。

  村子传统的农业生产就是种粮种菜,靠近南边的水田多,叫田坝,以种水稻、油菜、莲藕为主,是盖士村的粮油产区。靠北边的旱地、水浇地、沙地多,以种玉米、蔬菜为主,是盖士村的蔬菜产区。

  每年粮油收获后,农户把交够团体的,留够自家的,多出来的粮油全部拉倒县城卖给居民户换成钱。蔬菜一年四季更替着种,生产时令蔬菜,农户把种的蔬菜也拉倒县城里卖,早上一大早出门到吃中饭时就能卖完回家。这种生产模式延续十几年,使整个盖士村比周边乡村生长的早,生长的快。

  在解决掉温饱后,村民中有能刻苦,会经营的家庭会做点其他生意,有做豆腐的,有蒸泡吧馍、馒头、包子的,有种香菇、平菇的,有跑个体运输的、有办加小工厂的。这一时盖石村的家庭作坊和小型工厂林立。这种传统农业社会自给自足,自产自销模式,在解决了温饱问题后还增加其他收入,比其时在县城里上班的家庭收入都要多。各家各户搞得红红火火,家家户户富足殷实,是名副其实南乡县的白菜心。

  其时南乡县所有的女人都想嫁入盖士村、所有的男孩都想娶盖士村的女人并把户口迁入盖士村。在南乡县内只要提到盖士村的,没有不竖起大拇指说好的,都说是好地方。村民腰包鼓了,脱手也大方,亲戚朋友过事送礼舍得花钱,对外乡人热情好客,这些都在当地成为美谈,是属于哪个时代盖士村人的荣光。

  当村民挣了钱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修房。原来的老屋子是土胚房,新盖的屋子从刚开始的一层砖混平房到厥后的两三层砖混瓦房,再到厥后的立体框架房。就这样从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开始沿着县道水泥路两边都盖满了屋子,县道水泥路两边盖完后就沿着每个生产小组的机耕路两边建房。

  经历了三四十多的生长,盖士村形成了新村和旧村的花样,新村靠近牧河离县城更近,区域内都是砖混房,旧村靠高土坡,区域内都是土胚房。从旧村老院子里搬出来的人家,继续保留着土胚房,租给山里下来的人家居住。

  每组机耕路把新村和旧村联系起来,从空中俯瞰,整个葛石村就像是一个网格状的筛子,以路为线,画成方格,两边是屋子,中间是田地。整个村子的计划成“井”字状,更像是古老的井田制下的乡村。说是计划,其实是没有计划,整个乡村有点无面,有线无片,新屋子都是依路而建,村民想怎么修就怎么修,没有统一的计划过。

  人们总是往便利的地方生长,旧村老院子慢慢的人烟稀少,人们都从老院子里搬到路边的新房,留下的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早十年另有从山里搬下来的人租住在老院子,随着城里商品房的兴起和各地新农村建设、移民搬迁房的建设,这部门住租房者都移居他处。现在的老院子十室九空,有的土胚房常年无人居住,年久失修,有些都已经垮塌。村里人原本计划是等到年轻的一代结婚时,再在老院子土胚房的基础上新修屋子,结果到现在了南乡县又时兴在城里买房,家里有条件的都在城里给小孩子卖房结婚居住,家里条件一般的年轻人也不愿意再住回老院子。随着老人们慢慢的去世,老院子越发没有居住,闲的苍凉和空旷。

  当进入新世纪后,南乡县重点开发城北,从牧河的上下游划分新建了几座跨河大桥,盖士村不再是城南向城北的必经之路,县城公交车也不从这里经过。交通优势丧失殆尽。随着物流的生长,南乡县所需的粮油、蔬菜都从外地来回来当地销售,这对盖士村的经济形成致命攻击。以前盖士村的蔬菜一天不拉城里卖,城里蔬菜都要涨价,现在县城居民都是去生鲜超市买菜,外地拉回来的蔬菜品种又多,品相有好,价钱又自制,居民不再去路边的盖士村民拉的架子车上买当地蔬菜。种出来的菜卖不出去,慢慢的就没人愿意种菜。

  经济结构的变化影响着盖士村,从本世纪初开始,盖士村村民陆陆续续到外地去打工,最开始去的人赚到了钱,回村后一个带一个,集中在天津、深圳这些多数会。小孩子长大后,要么打工,要么考大学,大学结业后都在外地生长,回盖士村的险些是没有的,年轻人在盖士村里断层,平时在村子里险些看不到年轻人的身影。

  盖大龙带着女儿走进老院落时,看到断壁残垣,一派衰败景像,在泥胚修建的屋子下,偶尔会遇到村里的老年人,盖大龙主动和这些老人打招呼。这里是生他养他的地方,他抱着女儿现在自己家老屋子的屋基地前,给女儿说:“这就是爸爸就是出生的地方,爸爸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是在这里玩耍。”

  这是一块有快要一亩的土胚房宅基地,这里原本有六间土胚房的,是盖大龙的爷爷盖德在上世纪向村团体买的,老人家百年之后被盖大龙的父亲和幺大继续,两兄弟平分,一家三间,衡宇垮后,各拆各家,推到泥墙,打碎泥胚,立起界石,种种各地。

  这几件屋子拆掉恢复田地时,盖大龙正上初中,通过拆房还地的历程终于领略到先人的智慧,土木结构的衡宇是可以还田还地的,用现在的话叫环保。而新村的屋子都是钢筋混凝土,很难恢复还田。

  当年爷爷有先见之明,提前购置下这片公屋,就给子孙居住,屋子垮了还能还地种菜吃。盖大龙不由的感念先人恩义,先人创业之艰辛,生存之艰难。与老一辈相比,他们这层年轻人确实汗颜。这也刺激了盖大龙回乡生长的决心。

  在外打工,只是一种过渡,只是生存的一种方式,到头来终究是给他人做嫁衣裳,年轻时为他人的都市建设流汗,年老时再回盖士村养老。他见多了这种状态,有些尊长年轻时在城里挣钱,年老了干不动了回到农村,一身的病痛,没有社保,没有医保,生活困难。有的常年在外,家里过事,竟找不到资助的。

  先人在盖士村这片土地上休养生息已近三百年,养活了一代又一代的人,到了他们这一代,年轻一代外出,留下老人和小孩,老院子日渐残缺,近乎疏弃,这么下去怎么对的起先人当年在此辛苦创业。

  盖大龙拉着女儿绕着走一圈,他教女儿说,这里是盖士村,我们的家,我们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三岁的女儿正是学说话的年纪,她的发音不太尺度,可小孩的天性生动,说了一遍又一遍,声音一次比一次高。

  屋基地的旁边就是盖家祠堂旧址,以前是很大片的,现在只剩三间房的屋基,直径深度不外二十米,周边用红砖砌的院墙围起来。门口是一扇古老的木门,上面挂了一把锁,可以从门缝中向里看,靠最里面的修了三家青瓦房,向着院子这一面是敞开的,没有门也没有窗,院子中间位置立着一块石碑,看上去有些年成了。

  盖家祠堂历朝历代都有修缮,久经战乱没有被毁。到了解放后,另有正堂三间,偏堂六间,厢房九间。为支持地方建设,乡里拆了祠堂的正堂,取了大梁和椽子去盖工厂,其余厢房作为大队的团体库房,只留三间偏堂作为盖氏族人祭祖的场所。厥后祠堂逐渐残缺也没人出头修缮,东家去祠堂搬个石墩,西家去祠堂揭两片瓦,到最后连三间偏堂也垮了,村里人一哄而上,捡木头,抢瓦当,拆窗户,卸门板。在老一辈人不孝子孙的骂声中盖家祠堂被盖氏后人搞得轰然坍毁。倒下的不仅是祠堂自己,倒下的是一代人的家族传统。

  盖氏族人随着祠堂的坍毁四分五裂,“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忠孝廉耻勇,诚悌勤雅恒。”的传统早都抛到脑后,平时各家搞各家的,互不深交,偶有谁家过事才会来资助。家族成员坐在一起论资排辈,年轻的一层人,谁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房哪门哪支哪宗,只知道自己姓盖。年轻人更体贴的是如何挣钱,对这些传统文化,家族辈分全然不感兴趣。

  整支族人没有像他们的先祖一样富有开拓精神和善良心性。传统的温良恭俭让,仁义礼智信,礼义廉耻群被团体遗忘,兄弟打架,邻里动粗。先时盖士村占尽天时地利,坐拥粮油产区,蔬菜产区,民风虽说不上古朴,但重在村民也肯干实干,吃的下苦,拉的下脸。但是随着南乡县县城计划和生长重心北移,盖士村迅速衰落下去。

  更随着周边乡村的崛起,盖士村已经丧失了上世纪的荣光,所处的位置越来越尴尬,说是县城计划区,可是这里没有社区,仍然是以生产组为单元,不通公交,不通下水,不通路灯,一到晚上全村漆黑,和河劈面灯火通明的县城形成鲜明对比。村民以外出务工为主要收入来源,青壮年劳动力都外出,种地的人越来越少,土地逐渐荒芜,肥沃的土地成片的长满了蒿草,任由牛羊在上面撒欢。原来平整的水泥路也破烂不堪,下雨事后,一坑一洼积水严重,学生上学都得穿深筒水鞋收支。村里只剩老人和孩子,整个村子没有活力,丧失了上世纪八十年代以来的创业的激情和生长的动力。

  现在的盖士村方方面面都落后于周边乡村,在外乡人看来这个乡村会继续迷恋下去,可在年长的盖士村原住居民眼里,他们仍然回记得这个村子曾经的荣光。时代在生长,在厘革,盖士村也将迎来新的命运。

  幸运的是时代无论怎么变,盖士村耕读传家的民俗始终没有变,尤其在1999年高校扩招之后,那一代80后险些人人上大学,家家户户都出大学生,在21世纪前十年盖士村供养了几百名大学生,如今他们已成各行各业的主干人员,盖士村的未来将决定于这些人中间,上了年纪的盖士村人都期盼在这里面能有像上世纪八十年代那样的领头人,领导这个古老的村子实现凤凰涅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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