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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不谓侠

第二十四章:沈家子

剑不谓侠 者如昼 3896 2019-11-12 23:59:21

  入夜,长河之上楼船缓行,七层楼宇灯火通明,映照的河面波光粼粼。蜀绣之上人来人往,悠扬丝竹声伴着河水飘扬散开,将这长河水面衬的如同那条声名远播的南都金陵秦淮河般,这楼船更如同灯塔般伫立在河面。

  以山水楼船载客,沈家子身在主场,自然不行能不宴邀一并青州好汉。对于这些个江湖人而言,这也是他们较为关切的,乃至于愈甚于剿匪一事。高门房虽有威信,但眼下一令出而青州白道头面上的人物齐聚,缘何有这等本事?他高门房纵然为人正直威严,甚得人心,可那又如何。他那张满是刀疤的貌寝脸上,却也不是金银堆砌的,怎可能让所有人都尊崇满意?

  是以,这俨然也是有几分看在沈家子的面子上。钱财虽然是身外之物,但谁又能遗世独立?高门房不是银子堆砌的,但沈家是、沈家子是、这长河上的山水巨船是!

  对于这些头面人物而言,所谓剿匪,不外只是顺带,更多的却也想借着此次时机,同这位巨富之子打好照面。日后但凡有沈家提携,己身门派自然是银两富足,资源甚佳,便自然而然的水涨船高,说不得也是一副美事。因而这场夜宴,势在必行,非但是沈家子要办,这些江湖人也心中迫切期盼。

  由是,这场夜宴,在双方郎有情妾有意之下,便准时举办。

  三层宴厅里,金丝楠木铺就,上品蜀绣笼罩其上。

  那外挂的红彤彤灯笼内,点得也都是南海鲛人灯,民间听说这灯油是从鲛人身上炼制,可长明不灭,遇水不侵、迎风不灭,便衬得河面的泛着恰似黄澄澄的光泽。

  所有江湖门面人物端坐在案前,饶是平日里再是跋扈不知所谓,现在也皆是老老实实不敢肆意。其案上自也是佳肴美味,以长河鲤主宴,倒算是就地取材了。摆在面前的,则是人手一双的玉石筷箸,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众侠客哪里见得这般奢华局面,一个个都被这局面摄住,高凤薇这位“见多识广”的女侠更是小心的拾起,握在手心搓了搓,越发惊叹不已。

  楼船上宴客极多,七层便分了数层邀宴,这一层是认真的主宴。林叔与高门房坐于前席,江鱼与高凤薇声名不彰,但究竟是打着高门房麾下尊胜门的名义,故而也得以位列末席。这傻女人爱不释手的摸了又摸,见江鱼目光望来,却强作镇定,环视四周,见众人都是这般双眼放光的模样,便轻哼了一声,以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嘱咐道:“尽皆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家伙...”

  “喂,你可不能如他们那般,否则丢了的可是我尊胜门的面子。”

  说着,她又情不自禁的低声嘟囔着;“难道用玉石筷箸...饭菜会好吃些?”

  江鱼也拾在手心,轻轻摩擦了一下,笑着抬头道:“这是软釉玉,质地温润晶莹、细腻性坚。”

  “王侯将相用这筷箸更有妙用,有生津止渴、除热平烦、滋声养发、蓄气养神的效用,你说会不会更香些呢?”

  “认真?”傻女人眼睛一亮,紧紧握住不愿松开,显然是极为感兴趣。

  “虽然!”江鱼目光闪了闪,淡然笑道:“而且这还只是附带而已,其最大的效用还未说呢。”

  “是什么?”高凤薇显然来了兴致,两眼放光的追问不已。

  “彰显阔气财力(装逼)...”

  高凤薇俏脸一红,显然也明白之前那番话,都是江鱼为了耍弄她而随口胡扯来的,便将筷箸一把撒手,丢给了江鱼一记白眼。

  江鱼目光逡巡,在在最靠近主座的两侧,摆放着两处席案。未过多许,便已有两位中年男子虎步而至,在案前坐下。一者身形壮硕,鹰勾虎目;一者稍微年轻,身形消瘦,身着道袍高冠,面相温和,有种悲天悯人的感受。

  高门房列客席首位,他的目光落在这二人身上,心情微微一凛。

  席上能令他的目光停顿,心情微变的人物,自然有特殊之处。

  许多名江湖人也同时看向着二人,感受着那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武者自己的气息、气势便有差异,这二人气息一者悠长、一者刚猛。但二人气势却皆如山岳,俨然即是两位一品的武林妙手。更有见多识广的江湖人物认得这二人,小声说道起来。

  那道袍高冠之人,却是身世全真道南宗,南宗有七道,各自均有亲传门生,但最为精彩的即是其人。这道人姓尹,名浦平,一身道法武艺特殊,经七个老牛鼻子悉心调教,辅以道门秘法丹药供养,年纪轻轻便已是位列江湖一品妙手之列,身在三十六位英雄谱上,处于中游,处第十七位。此番现身在沈家山水楼船上,也正坐实了沈家与全真道南宗关系密切的听说,否则这位全真七道亲传的大门生,不行能下山来到此处。

  至于鹰勾虎目之人,却少有人知道他的情形,而知晓其人身世的就更是不多,但可以确信是一品妙手无疑。因其曾夜宿野外,被猛虎侵扰,赤手空拳打折了吊睛白额虎前肢,故而其人被唤作“折虎手”。单看这番精壮模样,修的自然是横练外家功夫无疑,只是不知道师出何门。可他声名方方显露,便在江湖上失去了踪迹,不成想确是被江南沈家收拢。

  因其脱手的次数不多,因而经有的放矢,便将其人列于三十六位英雄谱上,只是名次较为靠后,处第三十一位。其人之后,即是快剑金面龙陈傲之,只是听闻这人曾去南三州并州寻仇,一剑斩杀了九千岁执掌的黑衣司六彪之一崔应声,厥后便行踪不明,多数是身负重伤而死在了并州;也有传言说其人是与崔应声狭路相逢于道左,二人双双同归于尽。但无论若何,陈傲之已死,第三十二位空悬。

  两位一品妙手,一者修内家道法、一者修外家横练;一者身世全真道南宗;一者在江湖上有折虎手的称谓,皆在英雄谱上名列,自然非是凡手。

  虽然沈家子也有拉拢青州白道武林的心思,但其自矜身份富贵,虽然不行能一味示之以好。但凡双方之间相助,一定要分出个崎岖,彼高则我低,我高则彼抵,总归是要有一方主导。眼下这两位一品妙手面无心情,端坐于首席,显然即是沈家以示能力,亮一亮自家肌肉,以免为青州白道武林看轻。

  所谓见一叶而知一秋,一子出游便有两位一品妙手护佑左右,想想便可知,东三洲江南沈家本族处,又合该有几多武林妙手坐镇。

  眼下一并掌门人都被这二人气势所慑,若是日后沈家有请,或他们有求,那自然是要先低上一等。在场终归依旧是江湖人,江湖人性子直率,不比念书人心中沟壑深入渊,他们便直以武艺崎岖而论强弱,弱附于强自然是普世之理。纵然众人心中没有不应有的心思,若是有了,也在这两位妙手的震慑下尽数消散。

  江鱼已转过视线,心中暗自估量着,若依他而言,设身处地来说,巡游江湖河川,结交各处武林,自然是沈家下的一处好棋。可究竟沈家巨富天下,这钱财感人心,真要说没几个艺高人胆大的贼人,去打沈家子的主意,想来是不行能的。这两位一品妙手即是用以应对此番情况,可终归是行走江湖保命的底牌,真的便这么平白示之以人?

  若要如此想,那可真就把沈家子看得轻了。

  以江鱼之见,这两人一定只是明面上的人物,在这艘山水船上,定然另有其他更强势的人物藏在暗处。

  此时主列席上,姿态随意萁坐着的唐可畏视线却也正巧投来,那张俊秀的如同美人儿般的脸冲着江鱼微微一笑。

  嘴角抽了抽,江鱼面色僵直的转过头去。

  有脚步声响起,片刻之后,一道消瘦的身影,便从后方转出。

  那是位法式有些许轻浮的年轻男子,面色有几分苍白,两颊消瘦,似是早早在美色上过多的消耗了精气。有些瘦弱的身上套着极品的蜀中锦袍,有精密的金丝缕线在衣襟间绣以纹文饰路。衣带处悬挂着一枚品质极佳的温润玉石,在灯光下透着柔光。其人也因得面色苍白,那俊美的五官便显得格外鲜明,狭长的双眼微眯着,视线审察了一番满堂侠客,嘴角微微掀起似是流露着笑意,也未曾多言,自顾自的便在首位坐下。

  漫步跟在他身后的,却是一位女子,那一身淡青色的云烟薄衫逶迤拖地,腰间束着白色的宫缎素白如雪,妖冶美丽的面上略施粉黛,直显得明艳不行方物,恰似将周遭的光线都掩盖了下去,那一颦一笑恰似勾人心神一般,几位江湖好汉都难免直了眼神,暗自吞咽着口水。

  青州虽然偏远,但总归也有些江湖豪士足迹涉及其他州处,便暗自同席上人低声说道起来。这女子却是南都金陵秦淮河上八艳之一,这八艳遴选极其严格,先择选秦淮十二位容貌极美的名妓。尔后十二人之间登上花舟,各显武艺,或是舞蹈、或是音律,引得各处豪商士绅、勋贵王侯子弟争先进献花篮,以此再择八人,是为秦淮八艳。

  这一青楼盛事,徐徐的影响力扩大直至天下,每当遴选之日到时,便有各处游船聚拢在秦淮河上,放眼望去河面上俱都是行舟灯火,密密麻麻如同星光。各处豪商也是不惜钱财,挥金如土,因而金陵被称之为销金窟,绝非是浪得虚名。

  这巧目生兮的女子,即是这代秦淮八艳之一,唤作“顾媚生”的正是。其人也端得是人如其名,回眸一笑百媚生。当初秦淮河上画舫名妓斗芳,这位极通音律的顾媚生登台,回首一笑昙花夜放,南曲一响雀鸟飞鸣。

  一夜名整天下知,有人以千金万银求得一夜风骚都不行得,她所处青楼别院本建于往朝,曲折幽深,阁楼错落,少有人烟。但自今后,却有士子贵勋络绎不绝,生生将门槛都踩烂,一跃成为秦淮最顶尖的青楼所在。因她清晨往往倚着窗儿画眉,其居住的阁楼也被那些个风骚士子们称为“迷楼”、抑或“眉楼”。

  彼处的销金窟,秦淮河上画舫名妓天下皆知,可以说是十九州最为顶尖的了。也难怪惹得众人纷纷难以自持,只见她优雅的在席前跪下,霓衫下的腰肢臀部勾勒出曼妙的弧度,素手为这令郎轻轻满上一盏酒水,也不多言,旋即起身,侍立在后。

  那令郎便举着酒杯,目光将众人的心情都收入眼底,面上是满满的自得之意,作声道:“在下沈修容,听闻诸位遵从青州高盟主招呼,便欲要共讨河上匪,这着实是侠义之举!在下着实心生钦佩!”

  “不才身无长物,所幸家中略有薄财,自也愿意为这等利国利民的大事有所奉献。是以才请得诸位登上这山水楼船,也好免去列位舟车劳碌。我这舟上有美酒佳肴、有美人丝竹,可一路乘舟纵览长河上下,却总是觉得少了些许滋味。近日诸位登船,我才名顿开,却原来少的即是诸位这些个江湖豪侠,在下便多谢列位令舟上蓬荜生辉。”

  说话自古以来即是一门艺术,同样的寄义,从差异的人口中说出,换上那么一个说法,便足以起到截然相反的效果。沈修容这番话语本是在陈述事实,可若是直愣愣的说出口,只道尔等登上我沈家楼船,难免便会引得人心生不满,以为这人是在借机耀武扬威、彰显富硕,自然会让人心生厌恶;但转圜以眼下这等说辞,内里意思稳定,却在明面上抬举了宴上众人,所有人都心中与有荣焉,便只会更觉得他沈家大气,继而印象大好。

  沈修容环视四周,嘴角浅笑,从容又道:“此次剿除七匪之一,想来肯定是一场苦战,诸君不畏刀剑,奋勇前往,也着实令在下感伤。只是刀剑无眼,难免有所伤亡,今晚我便代表沈家在此向列位允诺,诸位但有伤势亡故,我沈家愿以金银补慰...不行让英豪流了血,又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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