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迟旭虎振振有词,其与那新娘子两情相悦,后者为他宁愿违抗父命,自愿随迟旭虎入寨为匪。若论可究之处,其实也不外是刘家私事,他们这群少侠们可没有加入他人家事的余地;若言可歌可泣之处,这反倒是一桩极佳的反抗礼教的因缘韵事。总之无论是正说反说,这群人全然发现,自己所为“行正义之举”的落脚点已然不复存在。
季苦杨壮着胆子叫道:“纵然如此,你聚结此地为匪,终究是行得匪事。即是为匪,我等登门剿灭即是替天行道!”
迟旭虎冷笑道:“又是这番平白的污人清白?我虽是匪,但也敢拍着自身胸脯说,自我主事此寨,虽也劫道取财,但却从不害人性命,更从未下山搅扰民人。且纵然是劫道,也遵我匪义,八不抢之约牢记心中。”
这所谓八约乃是自东三州传来的绿林规则,又为八不抢,即是不抢丧葬事、不抢摆渡人、不抢行医者、不抢八股绳、不抢僧道尼、不抢念书子、不抢鳏寡独、不抢妇幼叟。这等世道,多有民人走投无路投身绿林,这已是寻常,究竟世事如此,若不是走投无路,谁愿把身子污在这山林之间。若遵循这番规则,也算是这行当里颇为考究规则的了。
“匪就是匪...讲规则便不是匪了么?”季苦杨撇了撇嘴,有心想说出口,却见到迟旭虎那杀意满溢的眼神,不禁将这话吞进肚中。
“既是如此...那着实是我等不察之错。”慕其野敛了敛眉,迫使自己不去看那江鱼,而是换上一副僵硬的笑,朝迟旭虎行一礼道:“此厢搅扰了迟寨主的大婚,着实是我等几人的过错,我等他日定然提礼谢罪。”
迟旭虎让老妇人将刘月儿带回后庭,转头看着慕其野冷笑道:“小子,我是个大老粗,但却不是个愚笨之人。此番我若是放了你们下山,那下次尔等再来,提的可就不是礼、更绝不是为了谢罪而来!”
事已至此,万事皆不行转头,若真就说双方握手言和,却也是着实困难。
邱礼康已死,勿论是否夹杂了慕其野那一脚的缘故,众人都亲眼所见,正是迟旭虎手中那九十二斤重的混铁重锤生生将他胸膛砸得塌陷,继而被人砍成肉泥。也就是说,饶是错在他们,双方也不行能再度息争,只能够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非是要分出个你死我活不行。
几位少侠们自然是打着先乱来下山,尔后再论其他的心思,多数是存的是那歹意,想着他日便随师门踏平这南明十三寨的计划。可迟旭虎怎么也算是个老江湖,他们心中的小九九,这匪首只是心念一转便足以猜得七七八八。
江鱼见双方又有几分剑拔弩张意思,他面色平静,只是略略想了想后道:“那...那便先祝迟...迟寨主大婚...”
迟旭虎连忙转身避过这一礼,却又听得江鱼口中吐出的言语徐徐的顺畅了些,便连贯说道:
“但,她...我要保。”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我此来造访,即是还她解我渴饥的人情。”
迟旭虎面色一松,他并未阻拦,也不想平白招惹这样一个根底武功不清的人物。既然对方已经直言不愿加入,那即是最好了。虽然无法将这几人全部留在山上,但也绝不行强求即是。
“行,此是易事,北崖端江令郎有言在此,在下愿遵从。”
芄兰和贝穆却来到几位同伴身边,她听了那话,清丽的脸上露出几分挣扎意思。身侧,几人都露出了羡慕的神情,又相互不禁在心中忏悔,若是在中途中遇到这人时略有体现该是多好。芄兰只是赠些干粮及水囊,这转眼便得酬金,而他们却只能是身陷囹吾,不知如何脱身。
“在下...谢过江令郎美意。”经历刚刚一幕,芄兰也心中对几位同伴感官不佳,但究竟是相处日久的玩伴,真要将他们丢在南明山上,自厢下山去,这样的事她也做不出来。她一咬银牙,却坚定了眼神,跺脚道:“只是...我等几人一同上山,也合该一同下山才是。”
迟旭虎脸色一寒,正要说话,却被江鱼招手示意靠近。
“这位女侠我是一定要救的...”江鱼指了指芄兰,爽朗道:“不如这番如何?想来迟寨主心中也明白,眼下他们几人饶是走脱一人,那么也与全部下山相差不大,终究都市引来那身后门派来攻,区别不外是几多而已。不知迟寨主以为然否?”
迟旭虎颔首。
“既如此,何不如便径直放他们离去而已。”见迟旭虎着急想要说话,江鱼目光转向几人,忽的扬声道:“迟寨主便允了放你们自归...只是我也晓得诸位皆是门派子弟,此次吃了这番闷亏,难免心有不平。且有一人死在这寨中,也有冤仇结下,下山后一定通报自家掌门,他日多数会再来滋事。”
那几位少侠纷纷装腔作势,急急否认。
江鱼不置可否,却把目一定,指着几人厉声道:“但也须告予你等知晓,这位女侠虽与我有与食之恩,但迟寨主平日里也与我多加照顾。是以这份因果,在下便就此担上,尔等下山后,心中若有不平,便直教门派妙手来寻我即是!我会在这山下南明镇留滞三月,诸位大可前来盘算。可若是胆敢越过我直接来这寨中滋事,或是在三月厥后寻仇,但为我所知,必踏平宗门以全我此诺!”
迟旭虎听罢也是放下心来,有些感伤的冲楚升行过一礼,“江令郎大义,不盘算在下身世绿林粗鲁,迟某此番谢过。”
而几位少侠也只能是诺诺允许,想来他们心中尤有不平,但却是形势比人强,饶是心中如何所想,眼下也只能是口上应下。
他们几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各自身上都负有多几几何的伤势,眼下自是心中憋屈烦闷,情绪着实降低,默不作声便要转身离去。那些小匪们在迟旭虎的令下,也不去多加阻拦,只是让他们下山。
但几人法式还未踏出院门,却听到身后传来冷漠的声音:“另有一事...”
几人都忐忑的转头,生怕这人临末忏悔,却只见江鱼面上清冷,手指慕其野道:“人予我以木瓜,终报之以琼瑶...但师尊却也教我,所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你予我三掌,若不还清,还想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