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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生令

第六章 平昌王府

众生令 陆芷安 2300 2019-11-23 14:06:31

  容迟从茶肆窗口一跃而出,将自己的玄色斗笠摘下,却被铁面具遮住一半的面庞,在渭水长街的屋檐上飞跳纵跃旁若无人,一身黑衣像是生了翅膀。长街上的人闪避纷纷,不知哪里来的鸟人。

  容迟嘴角含着一丝狡黠的笑意,低头看了看那些路人,在屋檐上继续飞越障碍,直到被面前两道水蓝色的影子截住。

  他们一左一右,脸上尽是无奈地笑,身材矮些的水蓝色影子率先开了呛:“令郎玩够了没?玩够了该回去了。”

  容迟带着一丝不行置信,开口道:“我穿成这样你们都能认出来?父王养你们就是为了认脸的吧?”

  “你穿的像只乌鸦一样,谁认不出来?”矮些的影子嗤笑道,“带个面具干嘛?是怕别人认不出来你吧?整个渭水只有你如此欲盖弥彰假模假样,再不回去,小心受罚。”

  容迟伸手摘下面具来,一边摇头一边道:“没法子啊没法子,我若不带个面具,只怕在渭水寸步难行了。”

  从他摘下面具的瞬间,渭水的天似乎暗了几分,周围嘈杂的街道突然没了声音,眉眼如刀锋的容家二令郎,果真是可惊动天下的绝色,眉眼容光犹胜天光。此时现在自带笑意的眉眼丝绝不显得轻佻,周围人皆是看呆了,似乎陷入静止的画面。容迟笑了笑:“我本就不是要逃,出来买点工具而已。”

  另一个高挑些的的水蓝色影子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另一人一眼,转过脸,宽容地一笑:“令郎有什么工具不能叫下人去买,何须亲力亲为?如今工具可买好了?”

  身材矮些的叫立拂,高些的叫立提,皆是容家的侍卫。他们二人一贯是行动力极强的两小我私家,轻功也好,所以但凡容家有什么抓捕都是他们的活计——自然了,一般情况下的抓捕都是对容迟,或容家家主的意图也很明确,追上容迟不是本事,烦死他逼得他跟他们回来才是本事。

  “若非你们抓我,我大致已经买完了。”容迟低头将瓦片上的小石子踢开,“你们一抓我,我就忘了我要买什么来着。”

  “家主的意思,今日方到渭水,千里迢迢金陵而来难免栉风沐雨。照旧先在揭阳府修养几日,再登门造访将军府。”

  “将军府?”容迟蹙起眉来,“真要把我交给姜家?”他又笑起来,“容家一贯没什么好玩的,姜家岂不是更无聊?而且,也没听说平昌王府和姜家有什么来往,把我塞进姜家,我才不信老狐狸没有此外企图。”他一边说一边扯着自己的袖子。

  容家贵为平昌王,在许多地方皆修有宅邸,揭阳府即是平昌王夜在渭水建的私宅。十多年容迟照旧第一次来。平昌王爷也是一样,险些从没莅临渭水,此次前来,若说没有企图,怕是连自己都乱来不外去。

  立提忍不住提醒道:“令郎,回去前照旧把袖口松开吧,王爷见了,一定生气。”

  容迟听到立提这话愣了愣,才反映过来自己如今的装束照旧个江湖游侠,不像是世家令郎。不由地撇了撇嘴,伸手把用来把广袖束起来以便行动的带子扯下来,嘴上还发问道:“为什么是姜家啊?渭水有的是权贵世家,听说凉山王的那个儿子还挺有意思的。”

  “将军治军严明,天下令郎皆钦佩不已。听说苏令郎也会去姜家小住一段日子,真是有意思,他和姜家那位独女不是还没结婚吗?倒是一点都不避嫌。”立拂有些无语地撇了撇嘴,“到底是武将世家,礼义之事也不放在心上,令郎去,不是恰好吗?”

  容迟半天也没听到自己想要的回覆,懒得站在原地听他们闲话别家,尤其不悦他们提到金陵苏忌,低着头脚尖点在瓦片上,手却仍在摆弄着袖口垂下来的长长的绦带:“我说,不是抓我回去吗?可以动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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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真当自己逃得掉吗?”

  几盏灯基础照不亮的屋子里,带着肃穆,静谧和森严的寂静之意,光能照到的地方,紫檀桌椅和架几案,青玉地砖,金丝楠木的屏风上嵌着母贝,象牙和珐琅。虽没有寻常勋爵人家偏爱的山水花鸟图,更没有一副各人名品。却也不显得死气沉沉,反而贵亦无匹。

  平昌王容云禁坐在正座上,脸上殊无笑意。他虽已年过四十,可恒久的养尊处优让他看起来十分年轻,看上去也并不十分深沉阴郁,反而温和斯文。

  “这么多年了,父亲的面具带在脸上,是不是自己都分不清哪张才是自己的脸了?”容迟脸上依旧是飞扬神情,带着挑衅挖苦的冷嘲之色。

  容云禁抬起眼盯着容迟道,脸上的心情如同冰冻:“逆子。”

  容迟觉得越发可笑,抬起脸来看着自己的父亲:“父王一贯知我。”

  近些年,因着将军主理戎马新政,此事关连王族权柄,算是与平昌王府分庭抗礼,两家关系更是僵持不下。

  这个时候遣自己去姜家,纵然容迟一向是懒得想前朝之事,也知自己即是一个被千里迢迢送来的堵,只等着砸在将军的头上。

  “你年纪也长些了,西北蛮荒之地,也不能待一生一世。你不喜欢金陵城,我也顺了你。”容云禁的语气是淡淡的,“也不必说我这个做父王的凉薄,实在是你太不争气,靠着这一张皮相自以为是,以为陛下都奈何不得你。”

  容迟突然笑了,一张原本无所谓的面孔流光溢彩:“是啊,我跟父亲一样,就靠着这幅皮相也能杀人呢。”他的目光落到容云禁的脸上,不知在对谁说,“真是够恶心。”

  容云禁望着他,脸色又昏暗了几分,却仍未动怒:“斥鬼门在渭水犯下大案,此时正是渭水人心不稳的时候。你此时潜入姜家,黑暗视察众生令一事。另外,毁掉姜苏两家的联姻。”

  容迟有些忍俊不禁地笑起来:“世人皆知,父亲乃是陛下嫡亲兄长,兄弟情深,父亲的意思,一定是陛下的意思,”他又是一声冷笑,“那父亲怎么就没有一句话,是要我,与斥鬼门抗衡,守卫渭水黎民呢?”

  “斥鬼门因为众生令而存在,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容云禁淡淡地开口,“只要众生令不复存在,斥鬼门自然也就师出无名了。”

  容迟忍不住笑起来:“真是够不贴切的。”他盯着容云禁,“斥鬼门祸乱天下,大开杀戒。众生令之主死了,还会有新的,斥鬼门一个一个的找,一家一家的灭,何时才是尽头?就算掌事者庸碌,上位者不闻不问,可渭水百万黎民难道真的是说弃就弃得的?”容迟低垂着眼睫,“啊,欠美意思,我忘了,你们这些人,是谁都能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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