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能生杀父对头的孩子呢？”
“你也是苏家人，你不想报仇吗？”
“你就是这样通晓生身怙恃的膏泽的吗？”
“将那小孽障生出来，不怕有朝一日他也这样对你吗？”
......
“啊！”苏小月熟睡中惊醒，梦里有千张鬼脸索命身侧，每一张脸都陌生又熟悉，每一张脸都是怪罪，是疑问，是恼恨的两全。
沈宸枫因身侧消息起身，看苏小月胸腔起伏额间汗如雨下，本想环住她慰藉，奈何手刚搭上苏小月的肩，人竟忙乱的跳起来。
“月儿，”沈宸枫唤她，“莫怕，是朕。”
苏小月捏着肩头沈宸枫的手放下，一言不发。
“是做噩梦了吗？”沈宸枫问她，“朕守着你们，再放心睡会吧。”
“我睡不着，”苏小月推开身边的人，下床来到门外，夏夜的风将她从惊恐中拉出来几分，明明身边一片宁静，为何觉得这样吵？仔细听了会，原来是自己的心在乱跳。
沈宸枫拿了件外衣将苏小月拢上，什么也没说，就站在苏小月身后陪她望着，想来最近有了身孕，睡欠好是常事。
“皇上先去睡吧，明个还要早朝，”沈宸枫越陪在她身侧她便越有压力，最近更是无法从自己的情感和苏友道的死亡里脱身，苏小月越是为自己找理由开脱，越是深陷泥潭无法自拔，她没措施说服自己身后的男人既是对头，又是丈夫，照旧自己腹中孩子的父亲。
可她越是推开，沈宸枫越是贴的愈紧，“朕就陪着你，不说话，你可以当朕不存在。”“即便当皇上不存在，你也照旧站在我身后，就像我即便告诉自己你做这些事都是为了我，也没措施改变你亲手杀了那么多人的事实，”苏小月似乎很久没笑了，但她也不记得究竟是从凌霜的叛逆之后，照旧沈宸枫之后。
朕不杀他们，他们便会伤害你，这句沈宸枫没说，他只是听着苏小月的诉苦，默默地俯下身将人环进怀中，只要你还在朕的身边，朕杀谁都行。
沈宸枫也不知道他们在屋外站了多久，只知道后夜里凉爽，他照旧将人抱进了屋子。
第二日沈宸枫早朝，苏小月看着一桌食物依旧没有胃口，近日里云莺的话格外的少，她本就话不多，如今更是一天都开不了一次口，苏小月真怕她憋坏了，总嘱咐云丽多跟云莺打打趣，别伤了身子。
云丽的状态虽比云莺好些，可之前咋咋呼呼的模样终是收敛了不少，苏小月看在眼里却没说过，近日里就连云丽做的糕点，也没原先的甜了。
头一月里各人都过的沉闷，沈宸枫日日除了早朝，其余时间险些都待在鸾鸣宫，他来，苏小月由着他，他走，苏小月也不拦，原先那个生龙活虎的女子终是被藏了起来，再也不让沈宸枫见到。
直到有一日宫里来了位新人，听闻骑射女工样样精通，琴棋书画无所不能，云丽费了些心思才探询到，是之前阮家的二女儿阮画心，阮大人因为大女儿的事在宫门外磕头请罪，二女儿阮画心不忍自家老父年过半百还要受此折磨，敲城外御鼓鸣冤，这一敲就是一夜，竟真被她敲到了沈宸枫面前。
后面的事各人口口相传传的极为模糊，云丽结合了好几个版本才只知道，皇上虽没有赦免阮画晴，却大加赞扬阮家的二女儿阮画心，不仅能说会道另有孝心，最后赏了阮画晴留得全尸，也将阮画心留在了后宫。
自从阮画心进了后宫，之前不近其他女色，日日留守鸾鸣宫的皇上竟破天荒的和她待了七天七夜，七日后便将她封为孪贵妃，与苏小月平起平坐，并一同行使执掌六宫之权，苏贵妃因有孕在身，后宫暂且由孪贵妃执掌。
“娘娘，”云丽守在苏小月身侧，为她轻柔双腿，苏小月因为有孕在身，腿越发浮肿，“您要是惆怅，就跟云丽说。”
“为何惆怅？”苏小月反问她，“他是皇上，他可以娶全城的女人，我有什么好惆怅的。”
话虽这样说，云丽却照旧觉察的出苏小月的伤心，原来杀父对头的罪名可因爱之名冲淡个几分，现下若连爱都变质，云丽是真真畏惧苏小月想不开，活不下去。
“娘娘，”云丽还在开导她，“你不是没有家，你另有我和云莺，我们自幼随着你，只要娘娘还在世，我们便心有归处，现在你另有了孩子，他也是娘娘最亲的人，小皇子日后定是个文武双全之才，娘娘何愁没有盼头？”
“他真的该来到这个世上吗？”苏小月反问云丽，“孩子不应因为爱而降生吗？他怎可因为恨。”
“娘娘，”云丽也说不下去了，手下捏的也开始轻重不均，苏小月没提醒她，横竖自己早就不怕疼了。
屋外响动，云莺起身相迎，“娘娘，是孙常在和清常在。”
二人进门便将准备起身的苏小月摁回了座椅上，“贵妃娘娘还怀着身孕，这等礼数都是做给外人看的。”
言外之意，她们将苏小月视为朋友。
自从凌霜死后，孙常在的疯病就奇迹般的自愈了，宫里人都说是神仙显灵，其实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之前那都是保命的戏码，苏小月一早看出起过疑心，终是没有揭穿帮着她们将这出戏演了下去，如今旧人罪有应得，二人皆将谢意归罪至苏贵妃身上。
“你们又来看我了，”苏小月的话语中又是肯定，又是悲凉，如今沈宸枫有人陪着，也没那么多人来看她了。
“我们煮了桂圆莲子羹，想来贵妃娘娘怀着皇子，多吃点甜的，让小皇子在肚子里就过的甜甜蜜蜜！”清常在说着，手下便成了碗放到苏小月面前，“娘娘几多吃一点，身子重要。”
近日里苏小月清瘦不少，可这分清瘦，终归只被她们几人看到。
“好，”苏小月捧着莲子咽下，这刚咽下，眼泪却涌了出来，“甜，真的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