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集花会（三)

　　秦榛心里还在盘算着，洛心在轩花台中已宣布第三局乃比吟诗作对猜谜面，一诗一对一谜，不止要比谁能做得出猜得对，还要评判谁作的水平高，由此基础上再加上花数来判断谁胜谁负。

　　吟诗先由公主出，“今日乃历届集花大会最盛大的一届，才子美人齐聚，便以月为题请二位贵女来吟诗”

　　舒雅首先开口道：“春庭月午，摇荡香醪光欲舞。步转回廊，半落梅花婉娩香”

　　她这句诗与此时的意境倒是颇为相称，看来是想先发夺人。

　　秦榛也不慌，她怎么说也是读过书之人，略一思忖开口道：“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此句不仅点题到了月，而且立意上更为高远。

　　两首诗的韵味照旧别有差异的。

　　这般两小我私家都吟了出来，便算是平了。

　　接下来的对子由舒雅先出，她想了想道：“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下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

　　秦榛听完心里一乐，这个对子她对的上来，待会轮到她出题的时候，保准让人对不上来，她答道：“印月井，印月影，印月井中印月影，月井万年，月影万年”

　　对出来后秦榛并没有直接出题，而是叫人送上笔墨纸砚在纸上写道，‘朝云朝朝朝朝朝朝朝退’。

　　这个对子一写出来众人都傻了眼，一共十个字但只有三个差异的字，这照旧秦榛少时唯一那么一次随着师父出去云游去到杭州时，在当地的乡村中看到的，舒雅要是能对出来她即即是输了也是心悦诚服。

　　舒雅看完一头雾水道：“为什么你要写在纸上，而不是直接出题给我听？”

　　秦榛心道虽然是因为念出来降低就难度了啊，但量她纵然听到也对不出来，便念道：“朝云朝（潮），朝朝朝（潮），朝朝（潮）朝退”

　　场下众人听到后有脑子灵的已经有所思考了，这‘朝’是个假借字，借‘潮’，那么下联若想对的工致也得有个假借字，只不外一时三刻他们也想不出来，况且是舒雅呢。

　　一炷香后，舒雅涨红了脸也没能想出答案来，对对子她即是少对了一个。

　　秦榛见时辰已到，便提笔在纸上写出下联‘浮云长长长长长长长长消’。

　　‘长’假借‘涨’，所以即是浮云长（涨），长长长（涨），长长（涨）长消。

　　众人皆露出名顿开的神情。

　　所以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昔人真是诚不我欺呀。

　　接下来的字谜二人各出一个，相互都是猜上来了。

　　第三场结束后洛心去到裁判位集花，宣布结果时，舒雅是六朵，秦榛也是六朵，但因为她多对了一个对子，这场以微弱的优势胜出。

　　如此一负一平一胜对于双方来说倒是最好的结果，两方相互面子上都过得去，也不失了和气。

　　但是舒雅对于这个结果颇为不满，冲着秦榛恼道：“第二轮比舞时你作弊，我不平”

　　原来是个你好我好各人好的局面，非要作，那秦榛也没措施了，她道：“你自带乐师都不算作弊，场下只是有人自发助兴便要算为作弊，哪有这个原理，况且第二句为平局，纵然此局作废，你我依然是平局，请问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吗？”

　　舒雅被秦榛堵的哑口无言，气急松弛道：“哼，公开场合之下竟弹求爱之曲，真是不知羞耻，不知道在青楼里都学了些什么媚惑功夫”

　　秦榛还真没见过给人当棋子使，还使的怎么卖力的人。

　　她这话虽然是对秦榛说的，但是场下离高台近的人，或者是功夫高耳力好的人都能听到，

　　若她只是背地里说两句，秦榛也不会和她盘算，但是拿到台面上来泼脏水若是再不辩解，别人只会以为她真做过什么。

　　还没等秦榛反驳的时候，场下有一个温雅的声音传来，她以为会是宁云修给她解围，却有一人抢在云修前面，居然是那个平日里少少与人争辩，接人待物都很客气的宁云逸。

　　他道：“舒小姐请自重，姜小姐是我睿王府未来的儿媳妇，岂容外人恶意中伤，况且若说《凤求凰》只是求爱之曲未免太过肤浅，其中还包罗了对恋爱的憧憬和寻觅知音的意蕴，相如乃一代赋圣，文君亦是一代才女，此曲千年来为人们吟唱不已，如此，当众弹之有何不行？”

　　舒雅还想争辩些什么，公主见她并未逞得一时的口舌之快，出言打断道：“舒小姐一时不察，恶语伤人，还请世子见谅”

　　宁云修看出公主想把此事乱来已往，而此事若不说清楚，以后的风言风语就会不停于耳，时不时被人拿出来说三道四，到了厥后就会变的不清楚蜚语的真相是什么，因为没人在乎，世人只愿相信她们以为的事，这对于秦榛的名声来说势必有损。

　　宁云修起身道：“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岂有收回之理。姜小姐乃是天香阁一案的重要证人，资助本官定得作奸犯科之人的罪状，凭借己力与监犯周旋，实时通知官府，保全十数少女，如此有勇有谋的女子，实乃良人也。若我随意说出舒小姐五月初三在某地如何如何，推己及人，舒小姐作何感想？”

　　秦榛听他对自己的一顿吹嘘，倒是有些欠美意思，他说的话有真的有假的，但说的信誓旦旦，让不了解内情的人还真的以为是她才智过人呢，其中夸她是良人这句话嘛，虽然有多种寄义，但是听着还很是顺耳的。

　　而舒雅闻言后，脸色却是一白，她听出来宁云修话语里的体现，若是让人知道五月初三她在那边与什么人见了面，只怕她的亲事倒先要告吹了。

　　公主见舒雅哑口无言的样子，也猜到了半分，道：“云修，何须与女子一般盘算，只是女子间的酸言酸语，姜小姐还没说什么，你倒先维护上了”

　　“公主此言差矣，民女只是还未来得及说而已，舒小姐虽然是酸言酸语，但到底是有损我的名誉，不如赔个礼此事便算已往了”秦榛道。

　　公主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的看着秦榛。

　　横竖梁子早就结下了，秦榛若做个顺水人情，人家也未必会领情，那照旧要一声‘歉仄’来的比力实在。

　　虽然舒雅极不情愿，但在有人的‘威胁’下，也是不得不致歉，体现适才说出的话乃是无心的，请姜小姐不要介意。

　　秦榛也借坡下驴，体现不会介意，想必这事儿至此以后也不会再有人乱嚼舌根了。

　　然而现在最不满的怕是公主，原来以为一个十年间流落在山野之人会是个不知之乎者也，不会弄风花雪月的粗鄙之人。却未曾想是个扮猪吃老虎很有心机之人。

　　平日里装出一副柔弱模样，剑舞的倒是行云流水，然而听细作说，那日姜府认女时，姜芷樱手指无力到端不起茶杯的举动却又不像是伪装，这中间难道有什么缘由？

　　但无论如何皆是她大意了，真是枉费心机，给别人抬了轿，想必第二日姜芷樱的声名就要传满京城了。

　　不外，她即是公主，就有至高无上的权利，来日方长，且让她自得两天吧。

　　公主换了一副笑靥，说了一番端庄得体的话后，今日的集花大会也算是完结了。

　　秦榛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总算顺利渡过此事。

　　其实若只是她自己，输不输的无所谓，但是怎么说也是代表着姜府，似乎也得记挂到睿王府的颜面，总要尽力才行。

　　富余从裁判席回来之后，兴高采烈的拉着秦榛的胳膊道：“芷樱姐姐可真厉害，居然能算到公主的结构”

　　“我那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不外是公主性格过于自负，若是公主肯舍弃第二局，那我第三局则是必输无疑，幸亏让我猜中了”秦榛心虚道。

　　“我都不知道姐姐的《凤求凰》弹的这样好”姜芷兰开口道，似乎有些埋怨秦榛瞒着她，故意练的欠好。

　　“好妹妹，我只这么一首曲子弹得还能入耳，况且舒雅先弹了《高山流水》，我若随着弹奏此曲，岂不是高下立判”

　　更况且有什么本事不能一下子都拿出来，叫别人不知，才气打个措手不及啊。

　　再有一点即是，虽然不是故意防着芷兰，但若是连她这个教琴师傅也不知道，那即是瞒住了所有人。

　　秦榛看向远处走过来的富衍，拱手笑道：“多谢富兄仗义吹萧，否则只是舞剑怕是有些乏味”

　　“照旧你的剑舞的好，我的萧顶多算是锦上添花，怕是明天事后便要京城剑贵了”

　　“哪里哪里”

　　二人相互客气时，秦榛感应黑黑暗有一束目光直射而来，如芒在背。

　　她僵硬的转了转头，却只看到了宁家两兄弟在说笑，宁云修并没有看向她。

　　然而她把头转回来后，这种感受又油然而生，如此重复了两次，她颇不自在，和富余她们找了借口先行走开，向着宁云修这边走来，待她走过来时，发现宁云逸正在别处与其他令郎说话，只有宁云修在原地。

　　“你总看着我干嘛？”秦榛绝不掩饰直接问道。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宁云修回道。

　　“我是感受有人在看我，而我一过来时便没有这种感受了，否则除了你会看我另有谁会看我？”秦榛反问。

　　“他们呀”宁云修指向富衍他们的偏向。

　　秦榛扭头回看，但那三人早就把目光收回了，“没有啊”

　　宁云修体现很无奈，“你非要说是我看你，那便算是吧，十日不见，脑子没怎么长，脸皮倒是变厚了一点”

　　“你......我......行，我说不外你，适才第二局若不是富兄仗义相助，恐怕还没那么顺利的比完，我还要去跟人家致谢呢”秦榛说罢转身要走。

　　宁云修低声道了句，“我不会吹箫”

　　秦榛转头一愣，逮住时机，挤兑他一下，“居然另有宁大人不会的工具，那看来真是我少见多怪了”

　　“我只会奏琴”他的声音更低了。

　　看样子他是真的不会吹箫。

　　“下次那首《凤求凰》不要随意弹给别人听，怎么说你与我名义上也是有婚约的”

　　秦榛很抠他话里‘名义上’这三个字的字眼。

　　她被姜府认回差不多也小一个月了，婚约之事两家一直未作商量，既不敲定时日，也不说退婚，婚约就那么悬置着，也不知到底是何计划。

　　她想开口问问，却觉得会不会显得自己不够矜持，太过主动。

　　但她终送照旧想问的，“内个......”

　　只不外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了。

　　“再过两日我便要动身去江州了，怕是有段时间不能在京城了”宁云修道。

　　“江州？江州发生了何事？”秦榛问道。

　　“怎么，十日都憋在姜府中，外面发生的大事你居然不知？”宁云修惊奇道。

　　“我真的不知，快别卖关子了”

　　“近日来，京城中流传一首诗，先是由一些小乞丐传唱，厥后传入朝中大臣耳朵里，进而使皇上得知，皇上得知后震怒，下令江浙总督王吉、江州知州周兆泉与刑部共查此案”

　　“什么诗皇上竟会如此在意？”秦榛问道。

　　“十八子，十八子，菩提子散落九州，鸿雁高飞鸟归处，日升月落水中影，你可听过？”

　　秦榛觉得似乎在哪里听过，但是又有些想不起来，“这诗感受好耳熟，我似乎在哪里听过”

　　“如今这诗遍传京城，说不定你不经意间在什么地方就听到过，前朝兴国灭国快要百年，你总还记得前朝皇族姓什么吧？”

　　“前朝李氏建兴国”秦榛名顿开道：“原来这诗中的十八子指的是前朝李氏，十八子也可以指菩提子，那散落九州之意即是宣国各地都有李氏皇族留下来的子女了？”

　　“正是”

　　“那后面两句指的是什么？”秦榛问道。

　　“鸿雁高飞鸟归处是为一谜面，谜底是江，意指江州出了李氏天子，日升月落水中影是指如今宣国的一切不外是水中幻影，即将破灭”

　　“可那又如何，宣朝开国都近百年了，又不是开国初年，如今四海升平、人心思定，纵然有前朝的皇族留下来又能起什么波涛吗？”秦榛不解，前朝已经成为历史了，纵然有首意指前朝皇族散落九州的诗又如何呢，皇上也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吧。

　　“前朝皇室不足为惧，可怕的是打着前朝皇室的旗号，意图覆灭宁氏王朝的人，你当如今真是四海升平、人心思定的盛世吗？先帝为收复南越，平定西北，在位期间穷兵黩武，泯灭了几多人力物力，以致于国力空虚，而当今圣上继位后却没有接纳休养生息的政策，税赋日重，黎民苦不堪言，为何如申万青之辈能够掌握朝纲，不外是因为他们能给财政带来收入，历程如何并不重要，只要最终结果是国库充盈，皇上有钱可用，那他，即是栋梁之才。而一切都只是恶性循环，等到积重难返时，便皆会遭到反噬，这承平的盛世不外是用幻影般的繁花似锦来掩映内里的沉疴宿疾”

　　大多数的人还陶醉在宣国所谓的富贵盛世中不能清醒，而宁云修已经看出这个国家的症结所在，但此时的他还不能做些什么，因为他另有所记挂，他不是孤苦伶仃，他需要顾及的人另有许多许多。

　　“可他们真有那么大的胆子吗？谋逆可是灭九族的重罪，普通黎民如何会随着他们行险事？”秦榛照旧觉得虽然宣国病症许多，但如今却不是推翻宣朝的最好时机，究竟黎民只要还能活得下去，就绝不会轻易想推翻一个国家。

　　“若只是打着李氏的旗号说服力另有些单薄，究竟时间久远，李氏有没有这么大的招呼力还真欠好说，可近来黄淮水域暴涨，沿岸黎民多受洪水摧残，各地也多出异相，什么百年的大树倒下后与地上的五块石头形成一个兴字，筑堤的河岸上挖出来刻着谶语的石头，加之荧惑守心的天象预示着当朝皇族必有陨落，凡此种种，倒是给有心之人造了势，令相信异相之说的民众不得不信”

　　“如此看来异相频发倒像是早有准备，天象是可以视察的，其他异相只要提前准备就好，那所谓的李氏皇族可是真的？活到如今这个岁数，怕是要成精了吧”

　　“无论真假，都是难逃一死，皇上必不会留他”

　　“那他们岂不是要做困兽之斗了，那你此番可要小心啊”秦榛嘱咐道。

　　宁云修听她担忧自己安危倒是心中暗喜。

　　“我......能跟你去看看那李氏皇族长什么样吗？你在前面抓人，我在后面看着”秦榛突发奇想，想去凑凑热闹，京城来了挺长时间了，总呆在一个地方有些腻了。

　　“不能”

　　“为什么？”

　　“不为什么”

　　俩人因为让不让秦榛随着去的问题又吵了起来。

　　其实也是，作为姜府的巨细姐，怎么能够去到逆臣贼子兴风作浪的地方抛头露面呢，即是姜育衡也不会同意的，况且宋贵妃不时还会宣她入宫，如何走的开呢。

　　但是秦榛不管那么多，她现在虽然有家有‘亲人’，只是觉得偌大的京城，若少了一小我私家的存在，便感受整个都市也会变得陌生，是以在宁云修出发的这天，她偷偷的做了变装，跟上他们一行人，给姜育衡留下了一封信，便算是有所交接了。

　　走之前她还把南风留下了，南风擅易容，其时拿澄粉骗姜夫人的招数照旧听南风说的，有她这个易容妙手在，至于宋贵妃那里应该还能短暂应付频频，究竟她和宋贵妃才只见过两面，应该不容易露出破绽。另有冬风也被她留在京城继续找时机探查林洵之事。

　　虽然这么胆大妄为对姜育衡很不老实，但想来这位爹照旧能应付的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