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伤

　　城外的一处茂密山林之中，一间不起眼的茅草屋隐藏在山林深处。山林之地往往都是宅兆漫衍所在，怨气丛生。

　　玄亦言几月之前寻得这一地方，适合炼成怨灵凶尸。同时，此处阴气盛行，并不会有过多的人前来打扰，方便行事。

　　玄亦言坐在茅草屋外面的石桌上，看着桌子上的茶定了神。

　　洵泛起在她身边，坐着行礼的模样，说道：“主子，你几日未进食了。”

　　“嗯。”玄亦言从思绪中出来，端起了桌子上的水，“无碍。”

　　“主子，你这样身子吃不用的。陇川本就严寒，主子万不行不珍惜自己的身子。”人形黑气团跪在地上，恳求着玄亦言。

　　玄亦言生于楚地，南方温暖气候。自从练就绝阴之术之后，身上冷气越来越重，就算是在南方，在严寒的冬天也不得不生火取暖。如今到了陇川，水土不平也就而已，几日未进食，身上能提供取暖的工具都没有。

　　“洵，我没事。”

　　洵抬头看向玄亦言，消瘦不少，“主子，您是不是遇到枫令郎了？”

　　“枫令郎”三个字像是三把尖锐的刀子插进了玄亦言的心里，玄亦言蹙了蹙眉，摆了摆手示意洵别说话了。

　　自己站起来走到山崖边，山下即是偌大的陇川城，冷声说道：“出去便回。”说罢，往山下走去，化作一缕黑气消失在洵的视野里。

　　陇川城中，枫懿一路寻来，都没有江南的糕点铺。

　　路边一鹤发老者挑着一担枣糕沿街叫卖，“枣糕啊，上好的枣糕啊！”也许是吆喝累了，加上年纪大了些，老者便坐在路边的台阶上歇息了一会。

　　枫懿路过，闻到一股枣糕的清香，上前问道：“可是枣糕？”

　　老者刚坐下，见来者青衣道袍，气度特殊，肯来自己这买上一份枣糕，以后做生意也是个吹嘘的由头啊，急遽达道：“对对对，我这枣子可是自己种的，甜得很。”

　　老者掀开木桶上的棉布，枣糕醇厚的味道立即扑面而来，“您瞧，香得很呢。”

　　“嗯。”枫懿掏出一些碎银，“可放过甜糖？”

　　老者拍腿说道：“道人折煞小老二了，我们这穷人家怎的吃得起糖啊！”

　　“二斤。”没等上老者吐槽完，枫懿直接将手里的碎银放在棉布上，拿上枣糕便就离开了。手上的灵气运作，温着枣糕。

　　玄亦言进了城，寻了处酒楼，坐在靠窗的位置，对小二招了招手。

　　小二见着黑衣女子带着帽纱，虽见不到面容，但身上的气息掩不住的压抑，气质更是高尚模样，举止投足之间尽显规则。

　　小二知道这是冒犯不起的人物，利落的跑来，“女人，您要些什么？”

　　“清酒一壶，两个小菜便可，不吃甜。”

　　“好嘞，您稍等！”说罢，小二倒了一碗清水便去传菜了。

　　玄亦言揉着眼角，其实洵说得没错，她这几日越来越冷，有时候手脚冷得僵硬，不能转动。自从那日看到了枫懿，她开始心神不宁。

　　枫家是灭族的帮凶，绝对不行以原谅。

　　想到这，玄亦言的眉头蹙得更厉害。

　　这天下都应该为玄门陪葬！

　　小二端着菜走来，“女人您的菜来了！”

　　“多谢。”玄亦言倒上一杯酒，独自喝了起来。

　　枫懿站在酒楼劈面，透过窗户看见独自喝酒的玄亦言，愣愣的看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提着枣糕走进酒楼。

　　小二迎了上来，却被枫懿摆手示意离开，径直往玄亦言那桌走去。

　　玄亦言并没有看他，照旧喝着自己手里的酒。

　　枫懿将枣糕放在桌上那，灵气包裹的枣糕热乎乎的如刚出炉的一般，向玄亦言偏向推了推。

　　“滚！”开口的第一句话便就是这个字。

　　枫懿并没有在意，将桌子上的酒壶挪了挪，离她远些，“不行喝酒。”

　　小二见两人似有争执，忙着来劝架，还没走近，被眼前的场景吓得跪求在地，“女人，您有话好好说，别......别动手！”

　　仙剑季已经架在了枫懿脖子上。

　　酒楼中一阵骚乱。

　　“闭嘴！”玄亦言略带灵力的声音震慑在场所有人，手上的剑硬生生的逼出了一道血痕。

　　枫懿脸上照旧一丝心情都没有，看到玄亦言手上那把剑的时候，眼睛里的光线掩盖不住，“你.......”而玄亦言手上的剑正是她自己的佩剑，季。

　　仙门的仙剑，都是认主的灵物，一旦认主之后，除非与主子气息相同，一如伉俪。否则，只是一把废铜烂铁。

　　但是眼前的这把剑灵气通体，并非死气沉沉。

　　枫懿一步步的靠近玄亦言，而玄亦言的剑也一点一点的在他的脖子上留下更长的血痕。

　　可照旧不知疼痛的靠近他忖量的心上人。

　　“纠缠不清！”玄亦言又将剑迫近他的血脉分毫，血已经染红了他的衣领，眼里的不耐烦和厌恶被发泄彻底，“终一日，我会杀进枫家，一个不留！”

　　枫懿终于不再向她靠近了，哑声道：“少喝酒，对身子欠好，枣糕，你爱吃的。”是否是多年想要说的话太多，一时凝噎在喉间，才会哑声；又是否是再见到忖量的人，一时激动，什么也说不出，才哑了声。

　　“滚！”玄亦言手上的剑不停的凝聚着黑气，越来越浓，眉梢的红媚如血痕般蔓延到双鬓处，陪同着黑气，将纱帽瞬间子虚乌有。银发散落，红绳游离其中，就如当年雪后的玄门模样。

　　枫懿见到眼前的人一头鹤发，深深的刺痛了他的眼睛，眉梢凝集的戾气就如当年他的忧虑，挥散不去。

　　广袖下的手哆嗦着想要将她拉进怀里，“言儿。”

　　可.......

　　她已经不是曾经的那小我私家了。

　　玄亦言迸发出来的怨气，引来了巡街的郑家小徒。几人闯进酒楼，见场景立即摆阵镇压，妄想收复玄亦言。

　　谁料，玄亦言只是挥袖，一团黑气泛起分成一个个飞翔的小气团，分刻之间将众郑家小徒吞噬殆尽，只剩下紫色的道服和剑。

　　玄亦言看着这几个死不留全尸的小徒，突然笑了起来，“枫家仙门楷模，怎么，枫家二令郎不阻止我杀人？难不成都是口上说说的伪君子？”

　　“言儿......”

　　“你有什么资格叫我！”少年时的称谓，如今听来如此的讥笑。

　　枫懿低头不忍看见她眼里的恼恨，低声说道：“我会走，”转身，背对她，“你瘦了，定时用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