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府内，侧边房间的灯火明亮，传信亲兵穿着漆黑轻甲大步进来，“王爷口谕，此事交与青晖上将军，不必再管，等吴秋舫伤好速速回京。”
谢江风同鬼鸟对坐在窗下榻上，谢江风添着香并未抬头，鬼鸟低声回了句知道。
亲兵离去，鬼鸟接着在灯下磨刀，他那刀已是十分尖锐，不必再打磨，可他仍一下一下用磨刀石掠过刀锋。
过了很久，久到满屋檀香，仇九终于打磨好他的刀，放下磨刀石，“女人什么意思？”
“活不了。”谢江风看着白玉手止亓香灰，香灰覆在皮肤青色的血管上，长长的睫毛盖住一双斜长的冷眼，鸦羽一样的黑发垂在膝盖上，他唇很薄，却艳红，鼻梁高挺，下颚线收紧，是老人口中薄情的样子。
“嗯？”
“上将军不会让她们在世，不再需要我们动手。”
“他不怕杨固边知道后跟他反目成仇？”
“你知道氏族吗，氏族就像一棵树，族人只不外是组成这棵树的枝干，枝干折了树不会死，可树没了枝干却不能活，有些时候，好比春天，人们会把多余的枝干砍掉，为了让树更好的生长。”谢江风慢悠悠的说着，温柔地擦掉手止亓香灰。
鬼鸟是专门卖力收集情报，知道他的事情，他是自己从树上折断掉下来的枝干，若凭据他适才的话，枝干是活不了多久的，鬼鸟看着眼前越来越沉稳的人，明白了，他是生了根的枝干，自己已经长成了树。
“如果上将军动了恻隐之心呢？”
谢江风头不动，独抬起一双冷眼看他，“走到这个位置的人，从来不心软，如果真是，杨家也就只能走到这里。”
“女人开始不照旧留下了她们二人，难道不是心软？”
“你不了解女人，她更多的只是觉得无关紧要，只有无关紧要的事情她才会允许自己偶尔心软。”谢江风盖上镂空铜盖，白烟丝丝缕缕穿透出来。
“这二人在世与不在世都不会威胁到圣上，平白多出来的两小我私家，谁能保定是皇家的血脉。”
“可运回京的王爷？”
“他有一定要死的理由，原来就应活该在已往的人，在世才是变数，他消失得太平静了，人们都以为他早就没了，这时候如果有人用留下来的孩子做文章也没有人相信，你看，一切的变数都让女人掐断了。”谢江风推开窗，冷风吹进来，吹开檀香，他呼吸着夜的味道，让冷冽的空气进入肺里。
鬼鸟向后靠，双手枕在脑后，“也许女人真的心软过。”作为顾长安的探子，他应该是心狠手辣的人，起码外面的人都是这么想，可他现在却说着有些近乎天真的话。
谢江风神色淡淡，有些疲惫，“也许吧。”
鬼鸟向前倾，从竹娄里拿起一个橘子剥，“谢家联系你了？”他行动很快，三下两下就完整地剥下一张橘子皮。
谢江风撇他一眼，拿走他剥好的橘子，“知道还问什么。”
鬼鸟也不恼，耸耸肩又拿起一个橘子剥，“你怎么想？”
鬼鸟往嘴里扔着橘子瓣，像极了京中的纨绔令郎哥。
“又不是记挂我，记挂咱们这位江北王呢。”
“真不跟女人南下见一见你那位替身弟弟？”
“见了又能如何？挖苦照旧冒充漂亮，说你就是我一替身，等你成年也得跟我一样跑了？照旧装作你是哪个小鬼我谢江风不认识你你跟我比可差远了？”谢江风吃完最后一瓣橘子，“无论是挖苦照旧漠视说到底都是放不下，我就纷歧样了，我跟他们无话可说。”
鬼鸟弯起嘴角，“那个小鬼看起来还挺有前景的，去年夏天，南边选出两位神童，有一位就是他。”
谢江风已经而立，可他听完这话照旧有些像小孩子使气似的说：“我当年也是神童，唯一位，什么时候神童都能两个了。”
“嚯，可真够酸的。”
“呵。”
“我说橘子。”
“滚吧。”
“回去看看，女人也需要你。”
“塞北也需要我。”
“塞北有阿诗玛李山河另有那批新人，不需要你看着了。”
谢江风缄默沉静不再说话，屋外风声簌簌，鬼鸟收刀归鞘，然后平静地看着夜色。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里都有些发凉了，鬼鸟起身伸手去合他那边的窗，谢江风突然作声，“我不能回去，一踏进江南，恨意就蔓延上我的胸膛，另有伤心，快要淹没我。”
鬼鸟合窗的手转了个偏向拍了拍他的肩膀，“可我们总得面对，回江南，拿回他们用你姐姐换来的一切，我不喜欢那个小鬼，势力极了，谢江风，去干掉他，没原理你要一直躲在这被回忆淹没而他们歌舞升平。”
那双冷眼似乎有了温度，有灼热而滚烫的工具在流淌，“姐姐不会喜欢被恼恨淹没的我。”
鬼鸟俯身直视他的眼睛，“那就回去把丢掉的自己拿回来，你是神童你在怕什么，那个小鬼的神童名号是你父亲花钱买来的，像他那样的小孩子在江南一抓一大把，谢江风，你可是在我出生时就传遍江南的人。”
谢江风别过头，一言不发。
“你已经跟当初纷歧样了，跟了王爷这么多年，手段也学会了，玲珑心也有了，况且另有王爷这座大靠山，而且你并没有放下，放下的人会活得很好，你过得很差，我手中有许多你夜里独自喝酒的消息，既然放不下，那就回去让他们看看他们当初做的事有多荒唐，况且没有谁要求你一定得放下，放不下并不丢脸，让你姐姐死的他们才应该感应丢脸，凭什么你要这么痛苦。”
谢江风红了眼眶。
“你一直活在阴影里，既然走不出来，就回去把阴影撕碎，谢江风，你有时候需要狠一点，就像女人，你说我不了解她，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我太了解她了，她困在回忆中出不来就把回忆都撕碎了，回忆并不值钱，未来才是可期待的，女人确实是心软了，我们都需要对自己坦诚一点，没须要把自己层层包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