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心思
清晨的谷凌村
早上七点的谷凌村，还笼罩在朦朦胧胧的雾气中。
不知名的小鸟在田垌旁一片浓密的大树里，“叽叽喳喳”叫唤个不停。
树脚下的小沟边，妇女们用棒槌“乒乒乓乓”地捶打着、“唰唰”地揉搓着衣服，泡沫便从那里冲出来，汇聚以后，慢慢地流向小沟里，在小沟中间形成了一条白色的带子，晃晃悠悠地往下流飘去。
不时有人洗好了衣服回家，也不停地有人手臂上挂着提桶从村里两条小道过来。她们三三两两地拢在一块，谈论各自感兴趣的话题，偶尔有人讲了个大笑话，不管听没听清说的是啥？各人都市“哄”地一下笑开来。
三姐有心事
三姐独自一小我私家在水沟最下游，手里挥棒捶洗着衣服，心里却在想着事，心不在焉的，不时看看田垌，那里的水稻已经灌满了浆，晃着脑袋，脸上像是要映黄，不久就要成熟的样子；不时又看看村委那边，大门洞开在那里，却不见有消息。
三姐今年23岁，长得水灵灵的，身材高挑匀称，评为村花一点都不为过，尤其是笑起来，鼻尖上有一点点皱，别人想装都装不来。中专结业以后就在家资助种蔗、种水稻。
她父亲是谷凌村党支书，家里五个兄弟姐妹。大姐、二姐已经出嫁；四姐20岁，也长得很标致，性格特别生动；五弟阿青还在念初中。在村里，各人都习惯性地称她为“三姐”。
村委的年轻人
随着“迪啊迪啊”的一片叫声传来，村委呼啦啦地跑出来一大群毛茸茸的狮头鹅，足足有300只，大的跑在前面，中小的依次落在后面。每个头都高高抬起，雄赳赳气昂昂向着浣衣沟边这片草地铺过来，然后扩散开，眨眼间便为这块绿布遮盖了几百朵灰色小绒球。
队伍后面随着一个年轻人，约摸二十二三岁年纪，高个子，帅气但瘦削的脸蛋，鹳骨突出，眼睛总是烁烁地闪着青春的光线。只见他一身老土的休闲装，头戴草帽，右手拿着一根长长的竹竿，竹竿顶端绑了一个红色塑料袋，摇起来呼啦啦响，竹竿指到哪边，哪边的小鹅就乖乖地往队伍中间靠拢，颇像个司令官在指挥自己的队伍。
看到有新鲜事物泛起，妇女们的话题立刻转移到了他身上。“蛮帅的波！不知道有女朋友了没有？我在学校事情的外甥女前阵子喊我介绍，哪个认识的帮我问问看。”“鹅要吃许多几何工具的，养那么多！村委找什么来给它们吃？”“这个年轻仔昨晚到我家用饭，听他说到过村里三十多家了，每次还自己买猪肉去。跟我家那个死鬼连干了两大碗，搞得他澡都没洗就上床打呼噜了。一个外面的干部驻村真的不简朴！”……啥都有人说，横竖他还嫩，脸皮薄，不敢太靠近这些女人的天下，也不会听见。
三姐知道：年轻人叫阿才，是去年底从市直单元来挂职的村委主任助理。全海州市第二轮整顿的14个“软弱涣散”党支部，每个都从市里派驻有挂职干部，挂职期两年，不完成整顿不收兵。
其实从市、乡镇到村，各人都懂:谷凌村领导班子和党员队伍乃至事情完成情况，都不错！就是村团体经济由于林场分到户、村委鱼塘被村民强占等原因，造血功效不足，达不到每年两万元（面上村三万）的尺度，才评的后进村。
鹅要戏水
鹅群越走越散开来，阿才一会儿跑东边、一会又要赶往西边，竹竿明显指挥不动所有小鹅了。太阳终于喷薄而出，气温提高很快，草叶上的露水转眼消失不见。“哔啵”，长出部门翅膀的几只鹅终于忍耐不住，快速地滑入水沟中，兴奋地煽动着它们那还没有长成的羽翅，把白色的泡沫带冲得七零八落。
有个稍大的“绒球”还扑棱扑棱地想要往稻田里冲，但由于那边的沟坎确实够高，还没到一半，便摔了下来没入水中，彻底把自己弄得身上绒毛没有一处干爽了，才又“迪啊迪啊”地往草地这边爬上来，不停发抖着身体，努力想保持住自豪的姿态。
其他在水里的“绒球”也许是在新情况下特别兴奋的缘故，奋勇地往上游划来，搅浑了一沟水，拍动的翅膀有一些水珠飞溅到了两个浣衣妇女的身上，她们咿咿呀呀地叫了起来:“快来撵它们走，这样子洗不了衣服了！”
“三姐，三姐！帮我拦一下鹅，别给它们下水，”阿才气喘吁吁地往这边奔来“它们还小，着凉了会伤风，喝了脏水会拉肚子。”“好！”三姐顺手把衣服扬起，上面的水“哗哗”地打到小鹅四周的水面上，小鹅便沿着适才下水的那个缺口一摔一摔地跑上来。三姐随即拿起两件亮色一些的衣服，帮着阿才把小鹅归拢来。初升的太阳照下来，他们都因为适才的一番跑动，脸蛋显得红扑扑的。
“咦！你们看，他们两个挺般配耶！郎才女貌。”也不知是哪个大嘴婆喊了一句，声音蛮大，“噗嗤嗤”的笑声便在小沟边传开来。三姐像是心事被捅破，脸霎时红到脖子跟。阿才站得远，听到哄笑声，往这边看了看，愣愣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
村团体经济
为解决团体经济“空壳村”问题，金龙镇何波镇长领导联系点领导、事情队员来到谷凌村调研。
冯支书先汇报了谷凌村基本情况、团体经济以及现有资源情况。谷凌村面积1.3平方公里，辖杨家村、冯家村、屯家村、谷凌村4个自然屯，人口1700人。全村的经济已种植糖料蔗、水稻为主。谷凌河在村中横贯南北而过，辖区内另有涌泉增补，水质到达饮用水尺度。
阿才介绍了进村后调研情况及生长村团体经济思路。阿才到谷凌村25天，走访了所有自然屯和村小组，进入到20个村干部、群众家门，了解老黎民所思所想。村委没有林场、门面出租等老本可吃。申请镇里相关部门依法收回鱼塘，重新发包收取承包金。谷凌河水质好，可以引进高端鱼虾类养殖老板相助生长网箱养殖赢利。市畜牧局近期引进了良种狮头鹅，易饲养、生长快，3个月可出栏，河滨有大片牧草可以利用，如镇里能够借给启动资金，养300只狮头鹅，出售后可收入3万元以上。如能引进矿泉水企业相助开发谷凌河泉水资源，则为上策。
何波镇长对他们的扎实事情、深入调研、实事求是给予了肯定，并亮相：镇政府借支2700元鹅苗款。“你们挂职大学生和村干有责任搞好村团体经济，所以饲料款由你们垫支，饲喂和治理、销售也由你们卖力。”他说：“引进企业、能人开发谷凌河这些中恒久计划要做，近期的养鹅要抓好。同时还要思考村里另有哪些是团体的缔造？好比甘蔗砍运队收入等，可以列入到团体经济中来，只要我们有队伍、有名单、有事情量和适当的收入数据，那我们就可以马上脱掉‘空壳村’这个帽子，年底就能实现团体经济收入2万元以上，走出‘后进村’的泥淖，甩开膀子向优秀大踏步前进。”
随后，各人一起到谷凌河滨现场办公。汽车穿过两边都是绿油油蔗海的小道，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蔗糖味，狭窄处蔗叶便“叭叭”地刷在车窗，然后迅速向退却去。
不到一公里，突然眼前豁然开朗，陪同着“哗哗”的流水声，阿才被眼前景象震撼了，只见谷凌河蜿蜒横亘在两片绿洲之间，河面在地面以下约10米，宛如一条幽深的峡谷。
连接两片绿洲的是一根建于60年代，长约5、60米，宽约2米的U型引水渡槽，清澈的河水在阳光照耀下从另一端亮晃晃地不停奔赴使命，渡槽上盖着水泥板，旁边有水泥柱围栏，但是由于年代久远，盖板和围栏都已有3、4处不见了，渡槽便显得摇摇欲坠。
几个赶集归来的妇女手里提着袋子，有说有笑地悠然走在上面。一个卷着裤管，穿着沾满泥巴凉鞋的男子，骑着嘉陵七零摩托车与阿才他们擦肩而过，敏捷地跃上渡槽，长长的影子便投射到了水面，在缺少盖板的地方，只见他用左脚在前一块盖板上稍微加力一蹬，身体左倾，车轮准确地压在渡槽边上，看样子就像要掉到渡槽水里；在缺少围栏的地方，虽然他已经尽量往另一边靠着走，但看见身影与缺栏杆地方的影子重适时，每小我私家的心照旧提到了嗓子眼。
“这是危桥啊！不是要求你们关闭吗？怎么还给人通行？”何镇长阴着脸问。“你看，我们也在这两头立了警示牌，村里还贴了通告，但是群众见走大路远，图这条道近得多，照旧有些人走。”冯支书小心翼翼地答道：“我们也通过镇里打陈诉给市里了，请求修缮，目前还没有批复。”
回到村里，三姐已经煮好了饭菜。因为村里没有团体经济收入，市镇来了干部，就只能在村干部家里吃午饭，由于冯支书家就在村委旁边，大多数都是部署在他家吃。三个村干部约定俗成地轮流买菜有时也自带，今天就是镇长带菜进来。
席间，三姐看到阿才的眼神随着各人的讨论时而凝重、时而坚定、时而兴奋，闪烁着智慧的灵光。“聚精会神的男人真帅！”三姐想着，不知不觉又暗自羞红了脸。
鹅司令
买回鹅苗以后，先放在村委三楼大聚会会议室，计划是等它们长大一些，再疏散到一楼的三个办公室，可以放养时白昼就赶到河滨草坪。
阿才和村干部们把聚会会议室桌椅暂时搬到了二楼、一楼，在地面铺上细木糠、刨花。房顶上吊起六盏碘钨灯，灯丝“滋滋”地响着，墙上的温度计指在35的刻度上（鹅苗进场一周内，需保持室温在33-36度，以后逐渐过渡到常温）。一大片的“毛绒球”就在地上的四个分格里转动着、叫唤着，认真地适应这新鲜的情况。
此时的南方，正是酷暑季节，室外温度到达了32度，知了在村委旁的树上“热啊热啊”地叫着，而室温更高。各人稍微忙一会，就全身大汗淋漓了，“这么闷热，门窗又关得那么好，鹅苗不会热坏吧？”杨主任边大口喝水边问。“不会，这是书里的一个重要知识点。”阿才回应道。
由于需要购置开口药、食槽、水槽等物品，阿才安置好小鹅后，赶回海州市。部署杨主任值班，卖力晚上的喂食和摊开过于集中的鹅群。
鹅病了
“呀！门窗怎么打开了？”一大早，阿才赶回到村委，看见门窗大开，碘钨灯也关了，大惊道:“鹅苗给风直吹会伤风的啊。”“我看见里面很闷热，怕它们热着，氧气不够，就打开了。不会有事吧？”杨主任忐忑道。其实他心里清楚，自己是看见电表飞转，心疼那些电费才关灯、开门窗的，觉得现在是夏季，气温那么高，不会有问题。“我们在养鹅方面都是新手，必须尊重科学，多从书本增加知识。要是只凭我们以往在其他家禽养殖中的经验而主观料想，就会走许多弯路。”阿才有点恼火。
给小鹅喂开口药的时候，阿才明显感受到了那些小鼻子里“嘶嘶”的声音。“坏了！小鹅要得伤风。”阿才本能地想生机，又觉得跟村干部生机没有益处，便硬生生把已升到喉咙的一大股气吞了下去。
在一边资助喂药的三姐见阿才“噔噔噔”地冲下楼梯，推出那辆嘉陵70摩托车，猛地踩响，向着谷凌河上的渡槽方憧憬镇上赶去，心里便“咯噔”一下提到嗓子眼，“他可是没走过渡槽的啊！还骑着车，该是怎样一幅危险的场景。”三姐闭上美丽的大眼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却在脑海里泛起了一个瘦高的背影，推着摩托车走在渡槽上，歪歪斜斜地绕过那些缺少盖板、围栏的地方。而长长的影子，投射在清清的谷凌河上……三姐就这样心神不宁的，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事情。
直到摩托车的“突突”声由远而近，阿才那清俊的面庞泛起在楼前草坪时，她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鹅苗幼小的身体经风一吹，部门瘦弱的伤风、拉肚子了，鼻子流出清鼻涕，时不时“吧啦”的泄下一些白痢，翅膀抬起来，想扇动几下，结果只抬不到一半，便耷拉下去，走路摇摇晃晃、无精打采的。
阿才脸上阴沉沉的，指挥各人用木板将病鹅离开，声音就像是在低吼。杨主任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默默地给小鹅喂料里加药。
为了给小鹅治病，阿才的身影便频繁地在谷凌河上穿梭，送样本、抓药、配料、请兽医。有时还去请教杨家村的养鹅大户，每次都带回纷歧样的“秘方”。经过一个星期的折腾，小鹅非正常地“出栏”了12只，都是骨瘦嶙峋的样子。每掩埋一只小鹅，对阿才的心理都是一次考验，他想了许多:村干部的执行力改如何提升？小鹅如何在病情后尽快恢复长势？村团体经济能不能靠养鹅实现目标？……
鹅病治好了，饲养事情也正常开展着，阿才和村干部们的脸上逐渐有了往日的笑容。
三姐每做完家里活计，就来村委资助，换垫料（木糠）、喂水喂食、巨细鹅分类等，基本上都是阿才指挥，她就去做，有时也拿技术书籍认真学习，不懂就问阿才。一段时间里，倒也其乐融融，冯支书一改板着个脸的形象，脸上经常挂着微笑。几个村干部之间由于管护小鹅事情较多，便也难得地经常聚在一起，休息的时候，不时拿三姐来开心。“三姐，你老大不小了，有如意郎君了吗？你看阿才怎样？”“三姐，听说你中专有个男同学经常来看你，你都不理人家的嗫。”每当这时，三姐便红了脸，捋着头发，低头偷偷地瞄向阿才。
领导眷注
这天，海州市下层办为了检查后进村团体经济生长情况，以便总结经验全县推广。他们对阿才作为一个大学生，能够斗胆探索，勇于实践，亲力亲为给与高度肯定。检查组的老覃写的报道《大学生村官当鹅司令》获得了《广西人事》刊载。村级团体经济生长是广西下层组织建设的浩劫题，各级领导密切关注。一时间，区、市电视台、报社纷涌而至，阿才头戴草帽、上身短袖、下身大短裤，手里挥舞竹鞭赶鹅群的形象便由各媒体流传开来。
市委副书记和组织部长在镇党高官、镇长的陪同下，也来到村里调研，临走前还对着摄像机，要求全市各乡镇、各后进村向谷凌村学习，向阿才学习。于是，阿才要调回市里的风声便在谷凌河两岸传开来。他的话语开始有了官腔，年轻的面庞掩饰不住欣喜。
心灵的距离
三姐感受到那种逐渐走近的心意，甚至是幸福，迅速地要逃离。她一阵阵地懊恼、伤心、恼怒，想要努力挽留，却又无可奈何，只在夜里用被子蒙住头，无声地饮泣。四妹最懂姐姐的心思，陪着她讲悄悄话，也陪着她落泪。有一次赶街时，遇到三姐那其中专时的男同学，破天荒地透露了三姐现在的心情。
自此，一个小有成就的年轻老板，便经常骑着个“幸福125”摩托车，勤快地进出三姐家，帮着做农活，和冯支书、阿才以及村民喝酒，猜起流利的“广码”，高声地谈着生意经。唯有看着三姐时，那声音会低下来，眼里充满无限柔情。
调令婚礼
阿才的调令来得比预想的更快，他在任期内由挂任谷凌村委主任助理改成抽调到市下层办事情，卖力指导、检查、督促全市各部门、乡镇的下层组织建设事情，特别是村团体经济生长事情。
三姐和小老板的情感急剧升温，来村委资助看鹅少了，甚至在村里的时间也少了，街日子的时候，不时会在小老板店里资助卖货，逐渐练成了精明生意人的模样。只是眼神里，依然搜寻着一个不确定泛起的身影……
阿才特意买来佳肴好酒，邀请镇驻村队员、村委干部在冯支书家吃了一餐饭，谢谢各人特别是冯支书一家几个月来的看护，托付他们继续养好这些狮头鹅，交接说如有亏损由他肩负。不管如何，卖鹅收入就算是村委的团体经济，凌驾两万块钱是肯定的，卖了就能够摘掉后进村帽子。席间，众人频频举杯，祝福阿才回城，希望以后多多体贴谷凌村生长。三姐平时是好酒量，可才和阿才干了两碗“土茅台”（当地米酒），却醉得一塌糊涂，嘴里说着含混不清的土白话，泪水止不住哗哗地流下来，被四妹强行拉到房间休息。宴席不得不提前结束。
三姐和小老板的婚礼如期举行。阿才由于驻村几个月，早就懂恰当地人情世故，认识镇村干部，因此被部署做接待事情。他虽然有条不紊地迎接客人、领导入席、端茶送酒，却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频频认错人，喊错客人名字。
当他亲手把最后一件妆奁搬上车，到村委休息的时候，市下层办的电话打了过来，说是明天有现场会要准备，要求他马上到单元报到。于是，他把那些小我私家行李全部塞进一个帆布包，往车尾一搭，骑上那辆“嘉陵70”摩托车，抄近路向渡槽偏向而去。
当阿才长长的身影在谷凌河消失的时候，接亲送亲的队伍，沿着大道向着另一个偏向，声势赫赫远去。也不知三姐“哭嫁”的泪水里，有几多的心思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