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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艰难的恋爱呀

102人偶

我这艰难的恋爱呀 土豆兔 2089 2021-03-15 13:30:58

  醒来的时候,他们正在部署我的婚礼。就是玉皇大帝亲自保的,要把我嫁给西天迦楼罗的那桩。

  我无话可说。

  日记本一毁,我的精神便也随之被毁去。我任由他们摆布,内心生不出一点拒绝来。甚至他们问要不要出嫁前再见见我爹时,我都拒绝了。

  我想,以我现在的状态见我爹,除了徒增他老人家的伤心恼怒,还能有什么益处?

  而至于我自己,我谁都不想见。对那些始终在我眼前晃动的、忙前忙后准备我的婚礼的人,我也无意赶走。就这样吧,无所谓了。

  我确是这样想的。

  我还想,老仙儿应不至于对我的处境无动于衷,那么我到这部田地,只能是他再次被迫二择一做出的选择。也许是最优的那个,好比另一个是要我立地死之类的。

  我想老仙儿究竟不了解我,不像我爹看着我长大,所以知道我宁死不愿意被摆布。也许他看我的命更重,就似乎当年在九里和堂庭山中,他选了堂庭山。所以九里死,我生不如死。

  这个时候,我才知道为什么世世代代,无论凡间照旧妖界,都称颂那只猴子。我曾经也像所有的狂热粉一样,叫他大圣哥哥,理想自己振翅一飞,就能挣下他那样的劳绩。

  可原来,之所以他被世代称颂,之所以只有他被世代称颂,正是因为他的不行多得。

  三界五行,几万万年,只有这么一个敢、而能把九霄殿玉皇大帝的宝座踩在脚下的猴子!

  所以大圣哥哥,享如我这样的小孩儿世代称颂。而我,只是一个跳梁小丑。

  我不知天高地厚,拖着自己一族的前程去挑衅祂。

  直至被踩在脚下,被像木偶一样摆布。

  祂本就是这样的存在,要万妖山生不如死,万妖山就得生不如死;言明毁我的日记本,就当机立断毁我的日记本;而说让我嫁人,我就毫无选择地,坐在这里披红挂绿,等着嫁给那个我从未谋面的僧人。

  真可笑啊,我想,我是只鹤,妖鹤,偏偏要被嫁给西天一个僧人,这难道还不够可笑吗?

  不,不是可笑,是可怕。

  玉皇大帝,正是要借这样的荒唐可笑,展示祂的不行抗拒。祂是要告诉我:就算再荒唐可笑,只要是祂做的决定,就没有人敢笑,而非得执行到底。

  所以我像人偶一样坐在这里,等着嫁给西天那个叫迦楼罗的僧人。

  我想你们一定都没看过神仙办婚礼。我也是第一次见,恰好就看到我自己的,何等凑巧!你们知道吗?他们很有力量让这事热闹起来。我不是说那些乐器或者披红挂绿,而是——

  老仙儿、东山君、老仙女……

  龙三、小鱼精、老乌龟……

  黑子、病丫头、恶魔族……

  甚至我爹弟妹族人,和我那婚后除了西王母山从未离开过万妖山的娘……

  那么多人,那么多对我至关重要的人,祂都请来了。请来到她的九霄殿,欢欢喜喜地送我出嫁,嫁给西天那个叫迦楼罗的僧人。各人都得笑嘻嘻,像真的兴奋那样。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展示祂的不行抗拒。

  我坐在那里,不动不吃不说不笑,以我的随便任人摆布,体现我彻底地服了祂的不行抗拒。我的爹娘也许并不需要我救,我的任祂摆布,就是唯一解药。

  祂为什么喜欢这样?

  神为什么喜欢这样?

  我是个年轻的小妖怪,出生仅仅六百多年。可我六百多年见过的那么多人里,没有一个有祂这种喜好,拿人当人偶,展示自己的不行抗拒。不行抗拒,不就是没有惊喜,毫无乐趣?

  真无聊啊。我忍不住想。这个三界至尊,唯一的祂,做得还真是无聊啊。

  宣礼的时候,祂赐了我新的名字和身份,名字很好听,身份也足够高。可也这就是说,祂剥夺了我泱泱的身份。祂不许我再做妖怪。

  可是不做妖怪,不做泱泱,我照旧我吗?

  倘若是之前,日记本被毁之前,我一定大吵大闹,又哭又踢,拼着耍赖使尽一切心眼,也绝不受此等委屈。可是现在,日记本已毁,而所有我看过和看过我的人都在这里,我却没有力气抗争。我想我是彻底服了,服了从今往后,做祂手里又一个的人偶。

  尽管我是妖怪,是妖怪泱泱。

  但我有一点不明白:我只是一个小妖怪,年纪轻轻,涉世不深,可也由黑子的拒不接受我,明白到强扭的瓜不甜,人心无法勉强这样的原理。

  而祂,三界五行至高无上、而又唯一伟大的存在——至少那些捧祂臭脚的太上老君们如是说——我不明白的是:

  既然祂如此伟大,为何连这样一个小小的原理都没学会?

  不管是人的,神仙的,照旧妖怪的,心只属于他自己,任何伟大存在都无权勉强,不是吗?

  我正是领悟了这样的原理,才放了黑子,又试图救病丫头。尽管我失败了,可我并不忏悔。我知道我不能勉强他们,我愿意玉成他们,哪怕是用自损的方式。我欠他们的。我做错了。所以我改。

  那么祂呢?

  祂也知道自己做错了吗?

  照旧基础就不在乎,也从不认为这么做是错的?

  无论是逼九里在万妖山和堂庭山之间选,照旧逼老仙儿在九里和堂庭山之间选,亦或者今天逼我们在日记本和我的命之间选。也许三界五行唯一伟大的存在,就是罔顾对错,而能任意妄为的。也许祂就是对错,是这世上唯一的决断。

  那么我们算什么?

  祂座下的我们,确乎另有生存的须要吗?

  我的脑袋很乱,又很麻木,看着那些披红挂绿、相熟而又突然陌生的脸,似乎独自被封印在一团混沌中,被所有人祝福,同时疏远。

  也许这就是,挑衅祂的下场?

  然后突然之间,金翅鸟进来,满身的血,脏了他一向最在意的整洁。他的脸和眼睛也不似以往耀武扬威而幼稚,而是下了什么死决心一般,尽管畏惧,可是逼着自己勇敢。

  一身血,每行一步都撂下一个血脚印那样地,一步步走到我和祂的面前,举起手里染了血的眼熟的工具,对我——对我们说:

  “黑子,我杀了;六合塔,我给你取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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