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南城

　　浣纱见夫人咳嗽，赶忙倒了一杯水，递给周觉钧。周觉钧颔首接过了水，吹了吹让热气弥散开来，喂夫人喝下。

　　“今日王爷回来得倒是比往日早了些。”云夫人望着丈夫淡淡地舒展开了皱着的眉头。尽管脸上多了些时光留下的皱纹，但是花容依旧。

　　“近日这南城里公务反而少了，只是收到了宥岐的信，说是西界近来局势尚未稳定，不知能不能回家过年了。”周觉握住着妻子的手答道。

　　“宥岐此去竟也有半年之久了。”云夫人想到了宗子领兵在外，风寒露宿，眉目间不禁多了些担忧。她一共给镇南王生了三个孩子，宗子周宥岐继续了周觉钧的英雄气概与英姿飒爽的相貌，自小就随着周觉钧四处领兵作战，是周觉钧亲手教出来的少年将领。

　　“宥岐英勇，你就不要太担忧了。”周觉钧宽声慰藉，随即四下看了看，问道，“阿音是不是又出去外面厮闹了。”

　　在这远离京城的南城王府中，周宥岐虽是宗子，但是在家却还排为老二，上边就是大姐周知意，下面另有一个年纪极轻却在南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小妹凌音。凌音年纪虽小，却像个男孩子一般有侠客风范，与南城中岂论什么人都玩得愉快。南城顽劣的男孩子竟还尊这位小了他们近十岁的小女人“南城周年老”，每日午后便来呼着凌音上街玩。

　　云氏笑着摇摇头，“阿音要是哪天不出去厮闹老老实实地待在我这屋子里，我才要费心这鬼丫头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呢。”

　　“王爷！”管家在里屋的门槛外朗声。周觉钧的眼光转向了门口，“何事？”“帝都来的信使求见，在外堂候着您呢。”管家禀报道。

　　周觉钧的眼神中多了一些惊奇，他望了一眼云氏，只见云氏脸上也露出一副不知其然的心情。自从离开溟洛，八年来他们匹俦二人在这南城中亲民乐事，守着自己的领地，与民同乐，除了每年按例朝见，险些绝了帝都政事。皇城的信使照旧第一次踏上这南城的土地。

　　周觉钧起身，朝云氏颔首示意她不用担忧。管家在门口候着王爷出来，待王爷的靴子跨出了红色门槛，便随着王爷往那外堂去了。

　　“镇南王听旨：潜灵二十八年，帝崩。幼子熙然即位，年号及旸。今令镇南王周觉钧急速返程回京加入国丧。”使者高声宣旨。

　　外堂迟迟无声息。使者只觉得奇怪，透过自己的手肘瞟了一眼依旧跪着的王爷。只见周觉钧一动不动，竟面无血色，双目无神盯着斜下方空空冰凉的地。

　　“王爷，您该接旨了。”使者小声提醒。

　　周觉钧停顿了许久，哆嗦地伸出了手，摇摇晃晃地接过那代表着皇家威严的金黄色卷轴。

　　使者向周觉钧行礼告退。管家和气地上前领着使者到偏房休息，又拿了些银子好言谢谢使者到访。

　　管家踏出外堂时转头看了一眼镇南王，王爷一言不发，满身像是被抽了魂一般，与先前见到的威风潇洒竟判若两人。管家心里有些担忧，见王爷脸上竟有了一滴热泪滑落了下来，弄湿了往日坚贞的右颊。

　　“快去叫夫人。”管家忧心地转过了头。旁边的侍女赶忙往后院的里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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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熙然迷迷糊糊地感受自己似乎睡着了，一瞬间想起这个时辰不能睡觉，心中惊凉了一下，忽的就清醒了许多。

　　跪在床边的东凌原来还在犹豫小天子就这么睡着了，一会儿要是长乐宫的人来了，手忙脚乱的，定又要被责怪。这会子见到小天子自己醒了，东凌心里松了一口气。

　　周熙然睁开了眼睛却没有坐起来的心思，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似乎还陶醉在适才的睡眠中。东凌见状便唤来闫让进屋，他知道小天子向来最喜欢闫让伺候他起床。

　　这会子闫让已经吃饱了，正无所事事地在后院的房间里摆弄着东凌很少用的那跟拂尘。听到了东凌的叫唤，把那拂尘撇在东凌的床上就跑出了屋子。

　　闫让跑进屋的时候东凌正在伺候着小天子喝水。“闫让闫让！”周熙然一见到闫让，双目就充满了精神，摆摆手招呼他赶忙过来。东凌在一旁看见闫让边跑边差点被宽大的宫服绊倒，没忍住笑了出来，一面还小心地扶住饮水的器皿，生怕水洒出来弄湿了龙床。

　　“今儿是为什么这么晚回来？”东凌看闫让来伺候了，就走到了边上给小天子拿帽子。

　　闫让还气喘吁吁，原本白晰的小脸多了些粉红。周熙然只觉得闫让这个样子着实有趣，便伸手去拍拍他的脸。“今天母后突然去学宫了。”周熙然道。

　　东凌拿帽子的手不禁一颤。安太后照旧皇后的时候，虽然体贴其时照旧皇子的周熙然，但是却从未在意过他的学业，自然也从来没有亲自到学宫去过。今儿这去，怕是只是一个开始。

　　东凌也知道闫让和周熙然平日里在学宫的时候都在做些什么。这两人正值贪玩的年纪，又相互为伴，自然是从来不愿一心一意地专心修习。今后这两人在学宫的日子，只怕是要欠好过。

　　“太后娘娘去学宫看望也不至于到这个时辰才回来，可是还共进了晚膳？”东凌问道。“原来是的，厥后不知怎么，叶总管在太后娘娘耳边说了些什么，太后娘娘就直径回宫了。”闫让小声嘟囔。

　　东凌点颔首，便退了出去。小天子最喜欢夜初和两个贴身的太监关起门来在未央宫里嬉戏打闹，对于年纪尚轻的小天子来说这段时间是他最自由的时光。未央宫事物渐多，加之东凌年纪比他两都大了许些，小天子只觉得和闫让一块儿玩更开心一些，东凌就不再加入小天子的游戏时间，只剩下闫让一小我私家陪着他嬉闹。东凌走出了屋子，关上了里面的门。

　　他抬起了头，只见天上云层密布，险些遮住了月亮的淡光。

　　明儿大提要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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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今天来得倒是晚了。”安妠坐在屏风之后，屏风映出了她侧脸的轮廓，与那牡丹图画融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