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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明宫花

第十二章 缂丝谢 (二)

重生之明宫花 不伸懒腰的喵 1805 2019-10-27 13:19:51

  第十二章缂丝谢(二)

  连日来,蘩卿重复思索,到底要不要通知谢家人。要不要提醒他们小心杨家。这天晚上,戌时将至,夜静人稀。急雨后的页家后院一派静谧,只有雀林传来的莎莎声不时起伏,吹来阵阵伴着尘香的凉意。

  东屋的窗纸上显出蘩卿孑立独坐书案的身影,她想了想,提笔沾墨,笔却悬于半空。一大滴玄色的汁液落下,染透了宣纸。她停笔撤纸,任风吹起鬓边的发丝,陷入了深思。

  谢家三房共计兄妹十人,蘩卿能说得上话的有三个,四令郎谢嘉林和五小姐谢之画都不是能撑得住这封信的人,是以,她决定直接将信写给大令郎谢嘉树。

  这有些冒险,她是知道的。她小时候淘气,曾在谢嘉树屁股上擕过八颗钉子,这是件“天理不容”的坏事。大那后,她就怕上了谢嘉树,他又年长她太多,她见了他只有做耗子的份儿。因此,他们基础只有一些基本的了解而已。他接到这封信会怎么做,蘩卿并不敢肯定。

  而且,重要的是,究竟,谢家也实在并非什么善类。

  在苏州,谢家并杨家与南京神帛堂大监、提督苏州制造太监施厚德一气沆瀣,私下里险些垄断着整个苏州织业。他们不仅通过海商严家往外洋私卖御用缂丝制品,而且还用种种手段强占、强买别家织户的工业、技术,乃至谢家为扩大织坊,改良桑麻,不惜攻克良民户家的田产,强改田为桑。

  除纺织本业外,谢家还常年从页家购进大量药材做成药加工,并同时加入种种矿石的开采,就连受朝廷管制的冶金行业,他们似乎也牵扯很深。这些领域都存在较高的涉毒风险,而受谢家雇佣从事这些行业的种种是非工,对谢家多有怨声。

  谢家失事,应该有不少人拍手称快。

  而且,谢家与杨家历来关系紧密,两家不光代代联姻,而且房房通婚。杨家是苏州府众官商最大的作弊神器,而但凡谢家的事,杨家必参一股。如此掣肘之深,相互深入七寸,一损俱损,绝难独清。这就是为什么,前世谢家一直到最后都很是信任杨家,以至于杨家能在要害一刻,一脱手辄绝其咽喉,令谢家再无弥留之力。

  现在,在一切看上去还海不扬波的时刻,谢家恐怕正全力信任着他们的同伴,相信凭借他们的力量,必能躲过这一劫。这种情况下,他们会信任一个无关之人毫无凭据的提醒吗?

  再则,谢家之罪,绝不止一项,然而,谢家却独毁于一无稽之嫌。这中间透着不行思议和蹊跷,却一定有一个一定的原因——也许这个原因才是最重要的,她不得而知。所以,她写这封信,不光要冒着徒做小人的风险,乃至一不小心,便会被这个未知的大原因牵连。比起谢家的财势,沈页两家蝼蚁而已,若被还击自身,只能瞪眼等死。

  蘩卿思索着,急躁不已。转身走到了窗户边。

  隔着敞开的窗户,可以看到澜楯前匙叶草藤蔓肆意优雅的模样,她不由得眯起了眼。新的选择通向的,永远都市是不知深浅的未知。就如眼前这些藤蔓,退则无路,不如一步一步前行。也许在不经意间,已经笼罩了整片天地。

  ——再说,谢家若得不灭,对杨承礼的攻击一定不小。这个诱惑力,实在太大。

  谢家之陷,源于内贡品下毒。

  据说,那是一副绝世好画,缂丝珍品。

  内贡品下毒,对于任何一个稍有良知的人来说,都是绝难信服的理由。

  谢家技匠,其刻之丝,必出自苏州织造局税丝。而官局税丝,出自劳役匠户轮班坐工,集中生产、统一染练。外有工部下辖的南京织染局派工,内有司礼监下辖的神帛局监理都督。进宫前,另有工部内督办属的官员和大内织染局太监检验。在重重关验下,险些没有人能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对一副贡丝下毒。

  据说,那时,先有杨家交出了当年贡品缂画所用税丝,那上面有谢嘉树领质料时的亲笔签名,标附日期,并写明所用之途。下列着出丝官员台甫签写的‘可’字,并附名、具日期,盖苏州织造局印。

  谢嘉树反驳,“既然偷换,为何不早早用作他途,难道留得把柄示人?我谢家一年少则百多匹缂丝织就,还愁没有用武之地不成?”

  杨承礼道:“早知尔等不轨之心,岂能令尔如意!”

  此时,再有谢家下辖织眷户老匠数人,出列指证,细细说出谢嘉树是如何如何制作独丝,如何以独丝偷换税丝。言之凿凿,甚至出具了市买蚕丝的证据,其缜密之处,一无纰漏。

  剩下的,就只有如何混入大内这一个要害了。

  谢家被检查。谢家四子:嘉树、嘉桐、嘉禾、嘉林被入东厂。后死于狱中。六女,除出嫁的长女之书,二女之礼外,其余四女:之慧、之善、之诗、之画,统被流边疆为妓,未几死于路中。谢家今后男绿顶女娼妓,流为末末之下流。

  而杨家。

  谢家灭后,未过荀月,苏州织造局下新出一大户,领原谢家所有织眷,其缂丝武艺,宛若谢嘉树独出无二。百里谢家庄,一分为三,其一为江南织造局产桑地,其一为新织户工厂,其一则为杨家私产。

  越明年,苏州知府黎明朗进京述职,转调湖广,原同知杨承礼擢为信任苏州知府。

  ——这是一场伎俩简朴的政治构陷。能乐成只是因为杨承礼押对了甄家这个宝。所以,若从这里下手,也许这事儿并非看上去那么无懈可击。

  而且,有太多人对杨家和甄家不满了。舆论代表民意,才是今世的无冕之王。

  她记得,杨承礼升迁后的下月,杨家三房杨承焕嫡长女杨玉尔,嫁甄贵妃之老父承宪为妾。时贵妃父七十有余,杨玉尔十三初至。有人在杨家外墙改写东坡当年的那首《戏张先》:十三新娘七十郎,苍苍鹤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这诗传为笑闻,就算厥后杨承礼飞黄腾达,官运亨通,却也不行抗拒的成了奸佞小人的代表,难改被唾弃的命运。

  正义自有一种力量。想到此诗,蘩卿心潮澎湃的思忖:一个无关旁人尚且有勇气道一声挖苦,她背负血仇,犹如逆水行舟,得之可期,失之何憾!又有什么犹疑!

  想着,血气大涨,左手力笔,一字一画,写下:

  “嘉树令郎:

  缇帅至。案发。密技已泄。当心杨家。小心身边人。

  盼好再三

  ——无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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