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湄女传

第十二章,入席

湄女传 暮雨红依 2115 2019-10-24 18:50:00

  周先生踱步出屋,在棋桌上摆起阵自弈起来。做塾师是很清闲的,只要教学生读会了某书某段,命其背诵,再部署了书写的作业,便可撒手期待检验学生学习结果。他们相信“书读百遍,其义自见”,不光不会在教书的时候有什么解说,学生来问,往往也没有耐心解释,只会瞪着眼喝令学生回去继续读背。

  一般的塾师都是这样,周先生也是差不多的,只不外他脾气温和,若碰上心情好的时候也不介意解说两句。

  但温良却不是个及格的学生,他起初还愿意学,哇啦哇啦读了几天之后,对这些又搞不懂又记不住的拗口文章极感厌烦。他什么花样都使过了,装病,撒泼哭闹,缠着祖母求情,可惜父亲一回来就全没用了。

  温老爷在觉察儿子不喜念书后,竟有半年多没有出去经商,守在家里盯着温良的作业。先生指下的作业,只要温良不能定时背诵下来,立马就是一顿狗血淋头的训斥,总也免不了让他吃点皮肉之苦。

  最严重的一次,是温良终于受不了逃学,在外面疯玩了一整天,入夜才回来,结果遭到温老爷一顿毒打,足足有两个月躺在床上,走路都走不了。

  那一次老太太哭得险些背过气去,埋怨儿子不应下死手打孙子,母子二人怄了天大的气。

  老太太把温老爷又赶出去经商,温良这才徐徐好了,只是每到老爷回府的近期,温良都如临大敌,惴惴不安,今后学业上再不敢懈怠。只是实在也没动力去学,勉强应付而已。

  周先生对温良倒不像温老爷逼得这般紧,他想温良才八岁,对小孩子不用操之过急,长大了有了志向,知道要发愤取功名了就好了。是以看管得并不十分紧,作业也不重。

  不外若没完乐成课,手板心照旧要打的,只不外不会打得人卧床不起而已。

  温良此时自恃父亲不在府里,先生管教又不像父亲那么严厉,见先生出了门,便放下书凑去温雪身边,好奇问道:“雪姐姐在看什么书?”

  “《史记》。”温雪答道。

  “雪姐姐怎么会对对子?谁教你的?”

  “嗯?你说什么?”温雪专心念书没听清。

  温良只得又问一遍。

  “自然是我爹爹教我的——我亲生的爹爹。”温雪想到爹爹又有些惆怅。

  “哦,你看得懂这本书?”温良凑已往瞪着书看,字都认识,连在一起就不解其意。不禁对这位天仙般的姐姐敬佩之情又多几分。

  “是啊,我爹爹曾教我读过这一段的,他还会讲里面的故事给我听呢。”温雪说道。

  江昭教女儿念书,倒不像塾师这样只教念诵,不解说意思,他曾是状元,胸中才学应有尽有,要解说几段文字绝不为难。只可惜江昭去世时温湄还太小,没时机聆听爹爹的教诲,而温雪却已于文学上小有根底了。

  温良听温雪说了以前她爹爹教她念书的事,大感羡慕:“你爹爹真好,我爹爹就知道骂我,打我,要是我爹爹也肯给我讲书,我肯定能学得好!”

  温雪慰藉道:“没关系,我给你讲。”

  “真的吗?太好了雪姐姐,你念过四书吗?先生正教我背《论语》!你看这一篇……”

  温良喜滋滋地拿来书本,温雪一看,笑道:“这有什么难的,这句话是说呀,孔子说……”

  一上午的辰光很快已往,周先生踱回学堂。此时温蔷等四位女人早已写完了描红,也已经背好了指定的千字文段落,围在大堂寻温良、温雪说话谈天了。见先生进来,众人连忙起身站好。

  “作业都背完了?好,那就从良哥儿起始背罢。”周先生淡淡说道。

  温良立即高声背诵起来:“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周先生一丝不苟地听完,有些意外,往日温良背书磕磕巴巴,断句还经常断错,再要不就是读个错别字,很少有完美通过的时候,今儿怎么背得如此流畅,毫无毛病?

  温良背完后,骄傲地扬起脑袋看着先生。

  周先生点颔首,不置可否,道:“今儿很好,那小姐们就从巨细姐起始背罢。”

  温蔷上前背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仄,辰宿列张……”

  她顺利地背了下来,悄悄擦了把汗,后续几个妹妹也都依次背了,温良心道:“先生给姐妹们部署的作业竟这样轻,当年我背这千字文,一次性要多背好几段哪!”

  虽然姐妹们都是一次过了,温良小嘴仍然撇着,一副“有什么稀罕”的心情。

  周先生道:“今儿各人的体现都好,往后也要如今日这般用功才是。”

  众人应了,这就下学回去,回到上房王氏便问在学堂里都学了些什么,温蔷代弟妹们说了,王氏很觉欢喜,于是命人摆饭。

  王氏这里摆饭,是讲规则的,此时没有客人,她自己坐上首,以下依次是温蔷、温蕊,因她两个是嫡女。再次是温良,庶子的职位比庶女略高一些。

  再往下,因为温雪和温湄是头一次在上房用饭,之前没来,所以再下一个是温茹,她早已坐到了她常坐的那个席位,王氏眉毛也不抬,随手便指:“雪丫头坐这儿,湄丫头坐这儿,好了,坐好不要讲话。”

  她把温雪、温湄部署在温茹下首,这却是不合规则的,温雪不敢异议,坐进了她指的那个座位。

  温湄撇了撇嘴,坐进了姐姐下首,趁王氏不注意不禁冷冷地梭了她一眼。

  王氏感应莫名的一阵寒意,眼角余光看去,似乎是湄丫头朝自己投了个冷眼,但一个小小丫头,怎会有这样冷冽的眼神?她看向温湄时,却见温湄眼神单纯,腮边浅笑,看着桌上的食物,一副急不行待的样子。

  难道是自己眼花了?

  大户人家用饭,考究食不言寝不语,一顿饭吃得默然无声。吃罢饭,该歇晌午觉了,庶子庶女们才告辞了回去。

  温湄和姐姐回到她们的偏院,这儿已被收拾一新,依温雪说就叫“信芳阁”,语出《楚辞》“不吾知其亦已兮,苟余情其信芳”,意思是别人不理解我也就算了吧,只要我的情怀确实是芳洁的就可以了。

  温湄心想,姐姐确实和这句诗挺相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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