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娘从悦玲怀里接过喜宝,和老太太一起走了出去。剩下俊杰和悦玲划分坐在桌子两端,油灯的火焰被一阵风吹得噗噗跳动了几下,墙上两个身影随着跳动几下之后,随即恢复了平静。
俊杰默默的吃着碗里的饭,屋里只有筷子偶尔碰着碗的叮当声和油灯燃起的轻微滋滋声。
悦玲还想问白老大的事,但看到俊杰一副阴郁的心情,丝毫没有要再说下去的意思,也就住了口,平静的坐在旁边。
俊杰吃完了饭,将碗筷推到桌子中央,“我去堆栈里看看,这几天天阴阴的,怕是要下雨,我去看看堆栈会不会漏雨。”
“月亮都出来了,今晚上应该没有雨,你累了一天了,要不早点休息。”悦玲站了起来,柔声征求俊杰意见。
知道俊杰回来,悦玲特意穿着一件月白色镶粉边的斜襟上衣,在灯光下,满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温柔。
俊杰似乎没有看到悦玲带点晕红的脸和温柔的语气,他站起来,边说边往外面走“这个天气说禁绝,再说,一家人全年的粮食都在堆栈里,不去看看,实在不放心。”
不等悦玲再说话,俊杰已经大踏步走了出去。只剩下悦玲幽怨的站在原地。
其实,他如何不知道她的心思,只是,这时候他的心里却杂乱得很,雨晴走了,他虽然没有理由将她继续留在沈家,但是,他的心里却突然空了一块。他需要一个平静的地方好好填补自己心里的空洞。
沈老太太已经睡下了,偌大的院子,四处黑灯瞎火。
俊杰顺着廊檐走着,路过雨晴房间的时候,他本能的停下脚步。门上着锁,屋里漆黑一片,他眼前模糊泛起和雨晴结婚时场景,想起雨晴掀起盖头那一刻,那略带好奇的眼睛和羞涩的心情,他的唇角微微往上翘起,不经意的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悦玲站在堂屋的廊檐上,远远的注视着他,心中泛起一阵阵酸意。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动物,她悄悄庆幸自己做出了一个正确的决定,只要丁雨晴离开了沈家,要再想进来,便不是那么容易了。
堆栈里靠里面的木架子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年初制作的普洱茶。俊杰慢慢走过茶架,四周萦绕着茶叶的香味。
这些茶都是雨晴带着人亲手制作的,他拿过一个茶饼,陶醉的闻着淡淡的茶香。
也许娘是对的,她越发了解自己的儿子,更知道什么人适合自己的儿子,只是,等到明白这一切的时候,已是枉然。
虽然劳累,但是俊杰却没有一丁点睡意,他轻轻掩上房门,因为空寂,房门合上的吱呀声在夜里十分清晰。月色如水,他默默的坐在廊檐的长凳上,望着院子入迷。
以往雨晴在的时候,他和她一起劳作,每天吃着她亲手做的饭菜,并不觉的有什么差池,在他潜意识中,是觉得她永远都不会离开的吧!现在,雨晴离开了,他心中突然就空了起来,这种空落落的感受,让他突然感应十分茫然。
和俊杰一样,雨晴一晚上也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虽然这是自己从小睡惯了的床铺,床上也铺着柔软洁净的被褥,但也许是离家太久了,她反而有点认床。
折腾到泰半夜,刚迷迷糊糊睡着,又被梦惊醒,雨晴从窗帘的漏洞间看到天色已经有了淡淡的鱼肚白,爽性穿衣起床。
推开门,一阵带着凉意的山风迎面扑来,让她觉得满身清爽了许多。雨晴抬头看看,虽然天还没有大亮,但却一点也不影响干活。
屋檐下的墙上还挂着父亲用惯了的锄头和镰刀,以往父亲还在时,也是天不亮起床到地里干活,等天大亮,母亲刚煮好了早饭,父亲便带着一身汗水回家。
小时候的雨晴虽然人小力气小,但也总会跟在怙恃身后,力所能及的做些事情。
她似乎遗传了父亲的勤劳,一直也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
刚拿了锄头到地里,还没有锄下一垄草,秀奇也跟了来,一把抢过她手中的锄头说,“我在床上就听到锄地的声音,果真是你,见过急得,就没有见过你这样的急性子。”
雨晴伸手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额发,笑着说,“早起惯了,躺在床上也睡不着,还不如干点活,也当锻炼了身体。”
秀奇握着锄头,麻利的铲着地上的草,“这一大块地,少说也有两三亩,没有五六天功夫,也挖不完,不急你那一会。”
“干一点是一点,不干永远都做不完。”雨晴从地上捡起镰刀,将斩下来的枯草拢在一起,抱到地边整齐的堆成草垛。
“这个季节草多数枯了,正是翻地的好时候,待到一入春,怕是要多出一倍的活。”
秀奇笑着说,“就你明白多,那你看见有几个女人家自己甩着膀子挖地的?”
“女人家怎么了?女人家也要用饭,难不成坐在家里等着饿死?”
秀奇被她逗得笑了起来,“我是说,女人家应该回去做饭。放心吧,这点生路还难不倒我。”
雨晴将手中的枯草摞到地边上,拍拍手上的灰尘和草屑,“那我先回去做饭,你估摸着有一个时辰就回去。”
坡地就在衡宇背后。雨晴从地里回来,直接进了厨房。厨房墙壁上挂了一块巴掌大的腊肉,她割下一小块,切片炼油,炒香了米,煮了一锅香浓的油茶,又用水将玉米面调了,在锅上烙成饼。
做好了饭,雨晴正想到地里去叫秀奇,刚一出门,就看到院子正中一个修长的身影。
俊杰挎着一个肩负,站在院子里,看到雨晴出来,眼里有亮光一闪,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他穿着蓝布长衫,黑口布鞋,虽然皮肤被太阳晒成了小麦色,但仍旧一如既往的俊逸。
“我听娘说你回家了,所以来看看你过得好欠好?”俊杰故意体现得很轻松。
“你替我谢谢娘,将这里打理的这么好。”雨晴看到俊杰,突然心里一酸,声音有点哽咽。
从沈家出来的这一天一夜,她努力忍住随时想流泪的激动,但是看到俊杰的一刹那,她却像一个委屈的孩子,想要大哭一场。
“是我对不起你,”看到雨晴流泪,俊杰嗓子也有点黯哑,“如果早知今日,我当初也不会如此。”
雨晴的眼泪终于没有忍住,顺着脸庞滑了下来。当初又怎样?今日又如何?说这些话,只是空惹人伤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