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七提着药草,从秋夕山脚下走过,来到一户木质屋舍前,屋舍不大,但结构的很精致,院子两侧种满了种种草药,正中铺着石板路,院门紧闭着,门把上套着用竹篾编成的套圈,俞七在院门口看了看,不敢乱动,于是手在院门上轻轻一撑,直接跳了进去。
屋门大开,门口走廊中,一其中年男子正坐在一个小杌子上,拿着扇子给小炉子煽火。
雨大,走廊又不挡雨,风携裹着雨不停往里灌,中年男子的半边衣服都湿透了。
小炉子里火刚刚煽起一点小火星子,很快又被风雨刮灭。
男子偏不信邪,拿着扇子煽的更起劲了。
俞七站在院子里,看着他,嘴角抽了抽,默默的提着草药,走了已往。
中年男子抬头看他一眼,很快又低下头去,继续扇风:“这么快就采够啦?”
俞七点颔首,把装着草药的篮子放在男子身侧的位置,问:“陈医生可另有需要资助的?”
陈医生停下扇风的行动,把扇子递给俞七:“把火煽起来。”
俞七面容扭曲,只想去死一死。
心不甘情不愿的接过扇子,他认命的蹲在陈医生适才的位置,开始给小炉子扇风。
他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像个智障。
偏陈医生觉得理所应当。
陈医生在篮子里翻了翻俞七带回来的草药,随后,他微微皱眉,问:“双面针怎么没有?”
俞七连忙说:“这个昨天我采多了,所以今天没采,都在药池里泡着呢。”
照旧陈医生你亲自泡的呢,但是俞七没敢说。
陈医生“哦”了一声,又在草药里翻了翻,翻了又翻。
俞七看着陈医生翻草药的行动,小心翼翼的问:“陈医生,你要找什么?还缺什么吗?”
陈医生停下行动,看着俞七。
俞七被他毫无波涛的目光看的满身一机敏,默默加速了煽炉子的速度。
陈医生却突然露出恍然的心情,说:“哦,对,我要去给少爷煎药差点忘了,”
他提起篮子,起身往屋里走。
俞七松了口气,然后,他就见陈医生原路返回,皱眉问他:“你怎么没采两面针?”
俞七:“......”
等陈医生在药房里鼓捣草药的时候,俞七悄声走到里屋,陆风瑜正泡在一个药桶里,闭着眼睛,眉头紧蹙。
听到声音,他睁开眼睛。
看着自家少爷那张充满斑痕的脸,俞七心里就一阵抽痛。
每当此时,他总会想起少爷小时候皮肤白糯,玉雪可爱时的模样,如果不是厥后长的那些毒疮,也不至于现在留下这满脸的疤痕。
陆风瑜睁眼,看见俞七伤感的站在他面前,眉头皱的更紧了。
他迅速转身,药水哗啦作响,他背对着俞七,声音没什么起伏:“进来前为何不先禀报?”
俞七一惊,这才想起自己适才被陈医生吓傻了,急着找自家少爷,就直接进来,这简直犯了少爷的大忌!
按少爷的规则,这是要砍掉一条手臂的!
俞七想死的心都有了,委屈的蹲在木桶边上,可怜兮兮的说:“少爷,小的知道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砍我的手臂啊,我要是没有手了,那以后谁给你采药,谁给你易服,谁给你搓背,谁帮你剁手......”
陆风瑜语气冷漠:“有事快说,少空话。”
俞七立马精神一震,压低声音,对陆风瑜说:“少爷,你有没有发现,陈医生的病似乎比以前更严重了?”
陆风瑜垂眸,缄默沉静不语。
俞七一脸惆怅:“少爷,你说陈医生这病,还能不能治好啊?要是他哪天彻底酿成个傻子了,那咱们找谁给您治病啊?这十里八乡,有名有姓的医生咱都请过了,医术都不如陈医生好,要不,少爷,”
俞七又靠近了些,对陆风瑜说:“要不咱们就听老太太的,去城里寻医生吧?”
陆风瑜淡淡说道:“陈医生只是记性不太好,医术照旧在的,放心吧。”
俞七叹气,放心,怎么放心,陈医生每天神神叨叨的,离奇的很。
俞七看着畏惧,他现在就担忧哪天陈医生病一发作,把自家少爷给治傻了。
那一切玩完。
陆风瑜虽然心情平静,但是他内心里,也有些担忧。
他身上的病,有点庞大,一般的医生基础治欠好,反而越治越严重,厥后找到陈医生后,才有所好转的。
本想着有陈医生在,他就总有痊愈的一天,结果,陈医生治了他七年,依旧没有把他治好。
不仅没把他治好,自己还越来越傻了。
陆风瑜想,这预计就是人们口中常说的命数。
“换水,时间到了。”陆风瑜说。
俞七连忙起身,去给少爷提热水。
给少爷换热水的间隙,俞七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于是对陆风瑜说:“对了,少爷,陆宛南说要卖地,东山坳的天字号水地,还特意让我转达给你,少爷,你最近想买地?”
难道家里的地还不够多?
说着,俞七又增补道:“陆宛南,就是陆将军家的那个,前日刚出殡的,少爷你还去祠堂上过香呢。”
陆风瑜一听,倒是想到了那么一个少女,眼睛大,皮肤白,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身边还总随着个小哭包。
父亲刚死,就被欺压的卖地了,看来那堂伯一家也不是什么好人。
清明到了,该剁手了。
陆风瑜冷漠着一张脸,依旧背对着俞七,徐徐开口:“她为什么卖地?”
变卖祖屋祖地,是对祖宗的大不敬,严重的,甚至会在族谱上除名。
除非是遇上了天灾人祸,没饭吃了,活不下去了,只能变卖土地苟活,有地,才有生活的可能。
没了地,他们姐弟俩一个女子一个稚儿,未来要靠什么活下去?
俞七一边给陆风瑜搓背,一边摇头:“不知,可能是为了把给父亲买坟地的钱还上?西山头的地,可不自制啊。”
陆风瑜觉得没这么简朴。
但他又觉得,不管为了什么,跟他也没什么关系。
他连自身都难保,管别人是死是活呢?
俞七又问:“少爷,那咱们买不买?东山坳的水地,倒是难得,那片已经好几年没有变换过了,老爷知道了肯定兴奋。”
兴奋就一定会买,买了还不知道会随手赏给哪个小妾呢,这样一想,倒还不如让少爷买了,省的自制了别人。
陆风瑜讥笑的一笑:“他哪天不兴奋?”
想了想,陆风瑜又问俞七:“族里给陆将军买的那块地,花了几多钱?”
俞七说:“听老爷身边的来财说,要了族长大米二十担。”
二十担大米,看来是算自制了。
陆风瑜于是说:“你叫人把这二十担米还给族长。”
俞七有点懵:“啊?”
这是为什么?
陆风瑜又说:“然后抽闲,去找陆宛南拿方单。”
俞七瞬间明白过来,觉得少爷果真是财主老爷的亲儿子。
黑起心来丝绝不逊色,这样一来,他们就相当于只用了二十担米,就换来了一亩天字号水地!
比正常价位自制了十倍!
厉害果真照旧少爷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