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孙俞材

　　他先是朝着萧洛偏向跪下，行了个稽首大礼，长叩不起道：“小生在此拜过，谢谢恩人大德。”

　　萧洛倒也不客气，直挺挺地立着，受了这份大礼。嘴角微弯，似笑非笑地睨着他的一番行动。

　　那人掉臂，只一心要将自己的谢谢大礼行毕，方徐徐起身站到一旁，不言。

　　“诶，你说说我们大费周章将你三魂重聚，你就一个叩头就将我们打发了？”溯流见他认真不愿说话了，略带不满发问道。

　　若非他们替他寻觅三魂，由着它们在外飘荡。时日一长，斗转星移，这游魂还不知得喂到哪个厉鬼口中，落得个灰飞烟灭，永生永世再无此人了呢！

　　那人闻言，不禁皱眉，转过身来徐徐审察着溯流问道：“倘若三魂不得重聚，我又将如何呢？”

　　“呀……那可糟了，横竖不外历程如何，结局一定都是灰飞烟灭，彻底消散于这人世之间啊。”溯流不解，他为何要如此反问，只好如实回覆，只是语气之中总会不自觉地夸大事实，吓唬对方。

　　不想那人居然莞尔反问：“这世间如小生这般三魂离散之人怕也照旧有的不是？”

　　“是。”虽然溯流尚未见过，却也知晓能有这么一个泛起一定便能有其他泛起，所以绝不光单唯他一个而已。溯流不禁颔首肯定道。

　　“那你为何只助小生，而不泯灭心神去寻其他相似之人施救呢？”那人继续问道。

　　“这……”因为这人泛起在了他们途径之地，倘若日后追究起来，师父怕是会怀疑他们。

　　且有如此妙手现世，他们自是要会上一会的。可无论如何说来，都与这人无关的。

　　见溯流缄默沉静不言了。

　　那人不禁讽笑：“呵，如今可知了吧？替我重聚三魂本就是为了你们自己私欲而已，与我何关？我人已逝，这副躯壳如何与我何关？来生与否又与我如今何关？

　　再说，你们替我重聚三魂时，可未曾问我是否盼有来生呢！如今竟拿着这生世轮回压我，岂不惹人笑乎？”

　　如他所言，溯流一番番追念起来，竟觉着他所言无误。这厢比对之下，溯流不禁自问自己这种擅自替人决定轮回的行为认真是对的吗？

　　“啪啪啪！”忽的一阵击掌声，将溯流心智唤了回来。

　　“先生高明。凭着这三寸不烂之舌竟险些迷了我师弟心智，让他自毁基本。”萧洛不禁轻笑，望着那人的眸中多了几分棋逢对手的欢喜。

　　一双黑眸比品着自己心悦之茶还要亮上些许。与往日的慵懒淡然形态相较，更是多了几分意气风发。

　　溯流不解其意，疑惑地望向萧洛。苏瑾亦甚是意外。刚刚那人话中究竟有何不妥？

　　“那照先生这话而言，这当今医生守着自家药铺不外出救人，乃其之罪了？

　　这医生在外遇着了昏厥不醒，重伤在身的患者时，也必须要将其叫醒，一一道明药理结果让其自行决定是否用药不成？

　　若是遇着了寻死觅活之人，越发不用多劝，甚至助其一臂方乃正道咯？”萧洛以医生治病救人类比，一一回道。

　　这番解释，似乎又显着刚刚那人的话语有几分不通情理了。

　　溯流不禁悄悄腹诽，早知萧洛如此能言会道，嘴上功夫如此了得，当年选那说书先生的时候就该推他上去。

　　苏瑾亦是悄悄称奇。这么些日子少见萧洛如此善用言语，还以为他本是寡言，原来不外是未曾有人令其心生兴趣而已。

　　“这……”那人亦是一愣，细细思索了起来。

　　萧洛倒是不给他时间了，直接道：“我不知你一生历经了何种磨难，竟让你变作如今这般模样。现在我只想知道，你是如何去世的？”

　　“这重要吗？”许是坚守了一生的信念蓦然被人道错，如今那人神情黯淡，兴致缺缺，一心只念着萧洛刚刚那番话，究竟谁是对，谁是错呢？

　　他只是不满那些不外随意施舍一些可怜与人，便要求对方感恩感德。更为可怕的是，无论人家是否愿意，他将一直以此要挟，不停重复，恨不得让你为其小小举动做牛做马，服侍他一生。

　　“用你的话来说，于你重不重要，与我何关？于我重要即可，究竟他能满足我的私欲不是？”萧洛倒也难得起了兴致，竟化用了他刚刚的句式，回了他一句。

　　那人何尝听不出他话间的逗趣之意，不禁失笑。却也认认真真地回忆道：“那日我本是下了早课归家。甫一推门便见了隔邻那黄嫂子坐在屋内。

　　小生不才，没什么为国为民的雄心向，只求个温饱无忧便足，故而勉强考了个秀才便在村中当起了夫子，素日少不得周围人家的孩童来寻我解题，我便也不锁门。

　　然后……那日竟只有黄嫂子一人在屋内，小生亦是大吃一惊。究竟近日她家外出谋财的丈夫带了个身怀六甲的新妾归来，宠得很，闹得家里鸡飞狗走的。

　　成日听着她们泼妇骂街，小生也不得安宁，而那日的黄嫂子难得温柔可人，见他归来，好一阵嘘寒问暖，吓得他都不禁寒毛倒立，好一番惊悚。

　　可那黄嫂子接着便问他可有什么法子，能让家中那小妾正常死亡。这问题可真唬着他了，连连摆手道无，将她赶出了房门，上了锁。便喝了口茶压压惊。然后……

　　小生便死了。”